陈大用废尽力气想要陈啸庭留在府城听差,除了让儿子有更大的发展平台,也是因为听差能收取这些孝敬钱。这个世界似乎有些颠倒,盘剥商户在锦衣卫这里理所应当,以很是合理的形式存在着。
只不过眼下,这一切和陈啸庭还没多大关系。就在他想要喝口茶解解渴时,便见余有平端起酒杯,向众人道:“诸位,咱们一起来敬庭哥一杯!”在余有平招呼下,余下三人皆起身端酒敬向陈啸庭,陈啸庭也端起酒杯回敬。
陈啸庭也笑了笑,然后才见他放下酒杯,缓缓开口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敏中若是娘们儿……那咱们是什么?”众人不由轰然大笑,这也化解了萧敏中的尴尬。陈啸庭端坐主位,左手一拍桌子后,便举杯对众人道:“来,咱们再喝,这杯我敬兄弟们!”
陈啸庭吃了口菜后,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不急不缓道:“区区两个白莲教逆贼而已!”听得陈啸庭亲口承认,在座几人皆发出惊叹声,杀人这种对他们来说还很遥远的事,这位陈大哥第一天居然就是宰了两人。
于是众人皆对陈啸庭投以敬佩目光,一直以来他们之所以尊陈啸庭为大哥,除了其年长一些,便是因为陈啸庭打架最厉害。而在锦衣卫这种衙门里,基层锦衣卫的个人武力则相当重要,因为他们遇到的危险较其他衙门更多。
陈啸庭用白莲教的人头再度向众人证明,即便是入了衙门之后,你大哥还是你大哥。于是,便见杨月行端起酒杯道:“庭哥,我敬你一杯!”两人喝过之后,其他人也连续来向陈啸庭敬酒,而在中间的闲聊过程中,陈啸庭也略有加工的将昨日客栈之事讲述出来。
“看……这就是昨日留下的上,就差那么一点点……”此时想起方辉那一刀,陈啸庭还有些心有余悸。伤口已经结痂,众人看着默然不语,再想起自己父辈身上同样也有疤痕,他们的心头都有些沉重。
毕竟是些未经世事的少年,感到有压力也很正常,于是陈啸庭便一拍桌子道:“怎么……都吓住了?这可不像我陈啸庭的兄弟!”便听他接着道:“咱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广阔的天地,怎么这些以后的总旗百户们,可不能就此被吓住了!”
然后陈啸庭便诱导道:“日后咱们在衙门里相互照应,同进同退,升官发财都不是难事!”为了更进一步的拉拢众人,陈啸庭也是煞费苦心了。“庭哥说得对,咱们再喝!”杨月行端起酒杯道,同时在心中已将陈啸庭视为榜样。
陈啸庭慢慢喝掉杯中酒水,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之后,才道:“没错,去泰西县衙坐堂!”坐堂意味着什么,在座众人心里都清楚,看向陈啸庭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同情。见众人在这幅目光看着自己,陈啸庭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去了就待一辈子?”
陈啸庭目光变得深邃,然后沉声道:“等日后我回来了,会好好给有些人讲道理!”陈啸庭此时流露出的煞气,看得余有平等人感到一阵寒意,连酒都醒了几分。而陈啸庭眼前浮现的,却是自己老爹在王家的一幕,这让他感到分外的憋屈和难受。
“来,喝酒……”陈啸庭再度举杯道,看起来微醺的他目光却更为坚定。喝得更多之后,除了已趴下的萧敏中,陈啸庭等人便放得更开了,嬉笑怒骂之声大作。酒楼虽有包厢,但也隔不住他们的声音,楼下大堂和其他包厢食客听到这声音,心里的不爽可想而知。
但当掌柜的透露出陈啸庭等人的身份后,这些人的怒气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此世夜晚并无宵禁之策,所以一直喝到酉时,也就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结束。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即便以陈啸庭的酒量,此时也有些头晕脑胀,脚下如同踩着棉花。
当陈啸庭将这些人一个个送回去后,自己一个人才晃晃悠悠往自己家里赶。此时他眼皮沉重,脑子更是一点儿都不清醒,刚才的后劲儿太大了。当他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后,心神一松便脚下一滑,整个人狠狠的摔倒了院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于是陈啸庭自然的喊出一声“卧槽”,然后整个人便瘫在门板上,等待着家里人将自己领回去。没一会儿,院门嘎吱一下打开,一个面目秀丽的少女出现在门内。没等她看清楚什么情况,失去依靠的陈啸庭一下便想院内倒去,身体贴到了院内少女的小腿上。
郑萱儿指着地上的陈啸庭道:“爹,刚才有人叫门,我一开门这人滚了进来!”郑简不由上前,没走近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便知此人是个醉汉。当他再走近些后,赫然发现地上躺着的是陈啸庭,这让他才聚起的怒火不由散去。
说来也怪,虽然郑简和陈大用关系不错,但郑定和陈啸庭之间却没什么交情。将陈啸庭扶起来后,郑简便吩咐郑定去陈家喊人,又让郑萱儿去打热水给陈啸庭擦了脸。好一会儿后,陈大用和陈啸林才赶到郑家,将陈啸庭给接了回去。
郑定不由愕然,百户大人赏赐有多难得他很清楚,所以郑定对不得不改变对陈啸庭的一些看法。郑简父子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两人对话的过程中,旁边少女心中却有了别样的儿女心思。 永治十五年四月初八,天气晴朗。
初五晚上和余有平等人烂醉后,陈啸庭第二天中午才醒酒,被高二娘狠狠数落了一通。后面两天他都在忙活招雇帮闲的事,在经过陈大用和其老友们忙活后,陈啸庭便多了四个下属。
而今天,就是陈啸庭正式离家,去泰西上任的日子。一身黑色官服套在身上,让一米八大高个儿的陈啸庭很是英武,身后悬挂的一柄佩刀,更让他平添几分煞气。但在出门时,陈啸庭就是个普通离家的孩子,和家人之间仍难忍离别之情。
但这次,陈大用却没能止住妻子的哭声,一旁的陈啸林和陈小玉也双眼通红。“去了泰西县衙,不要和知县大人起冲突,有些事要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大用告诫道,虽然这话他已说了很多遍。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对旁边的弟妹二人道:“老二,小妹,我走之后,你们要照顾好爹娘!”两小皆是连连点头,陈小玉更是哭了出来,小女孩儿显然伤心得不行。再度向父母二人深深一拜后,陈啸庭这才转身,毅然决然离开了家门。
当陈啸庭将离别之情驱散后,他本人也到了百户衙门外面。而此时,他所招募的四个帮闲差役,也早早在衙门口等候他。看到陈啸庭出现,这四人皆上前道拜道:“大人!”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所提包裹交给了其中一人,然后一言不发带着这几人往衙门里进去。
要去泰西县衙坐堂,陈啸庭需得领了衙门的公函才能出发。除此之外,还得到库房去领这几名差役的制服,以及此行所配备的马匹和械具。陈啸庭先是去了库房,在郑简处很容易便领到了差役的衣服、一匹黄马,还有一套枷锁。
一下就批五两银子下来,陈啸庭不由得感叹百户大人手笔不小,但也知道这点儿钱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谢了郑叔,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可得睡大街了!”陈啸庭笑着道,丝毫没有发配坐堂的失落。
陈啸庭再次对郑简表示感谢,然后便告辞离开了。现在就差最后一道手续,去小旗官王有田处领取公函了。让四名差役带着东西和马匹到衙门口等着后,陈啸庭便径直往王有田处赶去。
但陈啸庭来到自己所属小旗办公区时,将好赵群也在此处,此时正就着咸菜喝着粥。而其他人,在见了陈啸庭到来后,除了最开始的看他一眼,而后便又各自忙活自己手头事情去了,其中不乏两道不善目光。
陈啸庭停在赵群面前,笑着道:“我已经吃过了赵叔,这就是衙门里的伙食?看起来还不错!”赵群笑了笑,然后道:“这是要去泰西了?”陈啸庭点了点头,仍旧笑着道:“当日赵叔救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赵叔可不要怪罪!”
刚好此时,肖经业则从王有田房内出来,看见陈啸庭在外面他不禁面色一寒。但肖经业也没多说什么,陈啸庭已经有王有田磋磨,他犯不着再站出来。和陈啸庭擦肩而过后,肖经业直接到了自己位置上,拿着一份公函看了起来。
陈啸庭轻声道谢后,便直接进了王有田大堂,这次他没有再礼节性的敲门。他和王有田之间已呈水火之势,这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更何况陈啸庭根本没将王有田看在眼里。若是旁人如此,王有田一定会大怒,要么将对方臭骂一顿,要么让对方出去敲门后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