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舍友,长着一张清纯的脸,眼睛很漂亮。她什么都不缺。她所拥有的都是我们这个年纪最向往又负担不起的。
潘多拉首饰,祖玛珑香水,lv手袋,iPhoneXs……
刚进大学时,我们宿舍六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开一个茶话会,分享自己的家庭、高中的趣事、还有懵懂的感情经历。彻夜长谈到凌晨,有说有笑。只有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合群,一言不发,甚至有一些不屑。有人说到同专业哪个男生温柔的时候,总是适时地泼冷水:他们其实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好。
渐渐的,她开始不回宿舍,似乎找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对她很大方,当下流行的东西,他都会送她。
我们不喜欢她。
无论是宿舍的聚餐还是大扫除,她从来没有参与过。她也不会去上课,接近考试时像无头苍蝇一样求这个求那个,补我们的笔记。她喜欢占我们的便宜,我们绞尽脑汁做完一份ppt却不得不在她理直气壮的请求下加上她的名字。她不喜欢洗衣服,不喜欢整理,宁愿脏衣服堆得到处都是,甚至随手堆到我们桌上,床上,也不会洗。她有成堆的快递要取,在最忙的时候让我们帮她,而她的朋友圈,显示她正在纸醉金迷;似乎剩下的我们,都得随时准备为她服务。我们觉得,她是自私的。
她从来没有提及过她的家庭,大概是一个被爸妈宠坏,挥金如土的大小姐吧。
我是第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她家在距离学校很远的省,火车票在寒假并没有那么好买。她说她要留在学校过年。我家就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妈妈来接我时就邀请她一起跨年。我和她都是不情愿的。热情的妈妈告诉了她我家的住址,让她有空就来玩。距离除夕夜前两天,我家的门铃声响起,打开门发现是她,多多少少有点意外。
我们吃了一顿家常饭。虽然平时我不待见她,从小的教育让我懂得来者是客,我们睡一张床。
那一晚她说很羡慕我。我也是从那一晚起,才发现,我只是生活在社会这一潭水最清澈的地方。这一潭水的深,不是我能触及的。
所谓的男朋友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她被包养了。所有的一切东西都是他送的。或者说,是用身体换的。她会喝酒,会跳舞,并且可以把一切男生的追求处理得井井有条:不接受也不拒绝。
当我还认为所有感情都是纯粹的,干净的,美好的时期,她已经开始不得不面对社会的现实。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甚至有时候会想,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幸福。我才是那个被宠着的小公主。
她并不是不想回家,也不是买不到票,只是她不敢回家。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于是上天就为她随机了一个不堪的家庭。
她家是在一个都没听说过的小城镇,父亲常年好赌。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样的父亲:高中时委婉地要求她辍学,女孩子读书没用,趁年轻赶紧相识几个金主。母亲也经常在她耳边煽风点火,让她做“女孩该做的事”。她父亲欠下的债对于我们家,父母亲有不错的工作的情况下,也让人嗔目结舌。而她母亲没读过书,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只能靠做一些手工来补贴家用。但跟债务比起来,就像把一粒一粒小石头丢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