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朋友、在第一医院做行政工作的夏璐,拉过我,把我的手放在水下冲洗,然后轻轻抱住了我说:「小渔,你还有我。」
外婆下葬后,我失眠得厉害,精神也很差。
工作室里的小伙伴惴惴提议说我可以休息几天。我想了想,实在没必要。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晚上失眠?没关系,刚好加班修片子。
吃不下东西?那就更好了,那么多人减肥减不下来呢。
我用大量的工作来挤占头脑,杜绝任何一丝悲伤的可能。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醒来,游魂般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有一袋吐司。
是我喜欢吃的蔓越莓口味,但我不记得我买过,也许是夏璐带来的。
我正要拆开,发现吐司已经过期了,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是外婆去世的前三天。
我突然绷不住了,攥着吐司袋子,蹲在冰箱前号啕大哭。
我刻意忽略的外婆不在的事实,像巨浪一样拍向我,好疼,可真疼。
她养的吊兰还水灵灵,但鱼缸里的金鱼,因为没人喂食,一个个都翻了肚皮。
她平时爱坐在摇椅上看电视,我从前嫌弃那嘎吱嘎吱声真吵。现在不吵了,却安静得叫人心慌。
一直觉得这筒子楼里的二居室太小,今天才发现,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太大了。
物业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去挪一挪车,下大雪了,树木可能会折断,砸坏车他们担不起责。
我抓起手机和钥匙下楼。
不知道这场雪是从什么时候下起来的,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几个小孩儿在打雪仗,笑声一片,眉眼都是飞扬的,看上去真开心。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头难得涌出一丝温暖。
手机突然震动,是我不熟悉的号码。
「喂?」
方建业的声音传来:「周渔,我帮你问过了,第一医院实在不行,我请了附医最好的医生主刀,你带你外婆去办住院,就说你是我的表外甥女。」
我忽然就能感到漫天的寒意,今天下雪了,今天可真冷。
我打断他:「不用了。」
方建业的声音提高了:「周渔,你不要任性。你知道许医生有多难请吗?我找了好多关系才托到最近的时间。」
我笑了一声,说:「不用了,我外婆已经去世了。」
他的话头猛然止住,只余下呼吸声。
我对着电话那边,平静地问:「方建业,死的怎么不是你啊?」
嘟嘟嘟……
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