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去年,癌症再次出现了。
我爸就是在这时患上了食道癌。
没人知道癌症为什么会卷土重来,就像当年也没人知道癌症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一样。
小时候,跟我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邻居哥哥关山跃,现在在北京读医,他听说老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便赶了回来。
他本来就对当年的癌症潮消失有着许多好奇和疑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研究机会,这次癌症再来,他当然是不肯放过的。
可他跑了很多户人家,调查了全村的饮食和水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癌症真就像是一个幽灵,飘荡在岩贤村的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给全村以灭顶重击。
他郁闷地住在县城的招待所里,不知道怎么回北京跟老师复命。
「总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我跟他说。
「但愿吧。」他一脸愁苦地说。
此时,我爸的食道癌已经凶险地发展到了晚期,早已扩散,没有了必要治疗。
医生说,对现在的他来说,任何治疗都是徒增伤害。
他只能恹恹地回了家,他的生命力似乎迅速被抽走了,一日日只能躺着叹气。
「怎么会这样呢……」
「我早就好了啊……」
「我不该就这么死掉的……」
可他到底是不甘心就这样等待死亡降临的,他让我去找了江先生来。
江先生是我们村有名的虚病大夫,医院管不了的病,他都管。
他在我家院子里环顾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你能不能活,全在你女儿。」
他的脸朝着我,嘴里的话却是冲着我爸说的,那感觉很是诡异,像是他在用眼睛将我穿透了一样,又像是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小雨?这和小雨有什么关系?」
我爸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震惊惶恐,像是用上了真情一样。
「林海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这病除非以小雨的血肉入药,才会有一线治愈的可能,不然,最长不超过一个月,你必定是要死的。」
一个月,与医生所说是一样的。
我爸沉默了。
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力多走几步,只能日日都斜躺在床上。
他的骨头已经禁不起他的任何动作,稍一用力都可能骨折。
他已经无路可走,任何方法,哪怕再荒唐,他都愿意尝试,他都必须尝试。
他转过头看着我,江先生也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