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男子是殉情?孙伶俐找的这个小情人性格偏执、脑子不好使?比如,两人约好在厂浦路那男人的住处见面,因为前期有什么事情没谈拢,这二货就瞅准孙伶俐的车子,在将要开来时跳楼给她看?
可今天在警局,孙伶俐看到死者照片的反应,除了惊恐,一个劲地往自己怀里钻以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又或者,妻子和黑衣男人的照片是斐醒伪造的?但时间上这也太巧合了。斐醒如何能预判到今天的坠楼事件,更不用说安排妻子,在恰好的时间里开车到楼下?
说到巧合,孙伶俐今天开车去江北那个鬼地方,又恰好撞上合照里的男子坠楼,难道不是巧合?两相对比,斐醒手机里的照片似乎更能解释,孙伶俐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思来想去,真相只有一个,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确实不了解!
他在楼下的凉亭里坐下,又点燃一根烟,看着自家窗户里透出的暖黄色的光,第一次觉得那道光有些神秘莫测。
抽完一根,又是一根,直到他的手机在黑暗中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
石皓盟看到来电显示,心就沉了一截。是孙伶俐的电话。不过等他接起的时候,对面却是女儿萌萌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女儿的童音犹如天使,给他带来能呼吸的纯净空气。「爸爸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上来。」他说。
刚平复的心情在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秒,突然又震颤了一下。因为收线时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儿对孙伶俐说:「妈妈你没看错,凉亭里的那个人真的是爸爸。」
推开门,进入家中暖黄色灯光的拥抱下,一切并无异样。石皓盟一边换鞋子,一边留意着孙伶俐的动静。
「妈妈在厨房呢。」正在沙发上玩耍的萌萌看他张望的样子,立马猜到他要找谁。
石皓盟忍不住笑了,自己的女儿就是这么聪慧可爱。他走过去狠狠抱了女儿一下,又在她圆鼓鼓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大口。突然,一道白光击中石皓盟的脑子。
他是萌萌的爸爸,孙伶俐是萌萌的妈妈,他们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也没有什么秘密好藏着掖着的。
既然孙伶俐在事发当时,主动要求自己来陪同,那就是对她丈夫的一种信任。作为丈夫,有什么疑虑自然也可以直指去问妻子,不用一个人关起门来猜得头疼!
「俐俐,我有问题问你。」跻身厨房,拉上玻璃推拉门,确定女儿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以后,石皓盟对孙伶俐开口。
「什么问题?」后者转过身来,前者却愣住了。
孙伶俐的手上握着一把沾血的菜刀,一滴血沿着闪光的刀尖缓慢滑下,眼看要落在瓷砖上。
「老公稍等,我先把这块处理一下啊。」
她说的处理,是切菜板上的一只甲鱼。
她先熟练地从新鲜猪肉上切下一小条。那把刀被她磨得极其锋利,肉质分离的过程行云流水。接着她左手捏起那一小条鲜肉,放在缩壳甲鱼的头部位置,右手擎起菜刀。甲鱼毫无反应。孙伶俐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耐心等待着,一缕碎发划过她的脸颊也顾不上拨弄。过了几分钟,甲鱼终于一点一点探出头来,脖颈的褶皱在用力探伸的过程中被拉平了。甲鱼张开嘴,咬住了肉丝,拉出一个斜线。就在咬合的一瞬间,孙伶俐手起刀落,向着那颗一心求食的头劈去,寒光闪过以后,「咚——」的一声,甲鱼的小脑袋从刀背处飞起,落到几公分外的台面上。切面处血肉模糊。
几滴血溅在孙伶俐白皙的皮肤上,可她看上去面无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石皓盟想要尖叫,菜板上的血与记忆里黑衣男子的血迹慢慢重合。他努力抓住裤子边才没让自己呕出来。
「老公,你刚才要问什么?」孙伶俐抽出厨房纸巾擦拭台面,还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血。顺着她的动作,石皓盟才发现台面的瓷盆里还有好几颗新剁下的鱼头,翻着白眼,张着嘴,好像要问什么愚蠢的问题。
「我,我是想问问……」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厨房,「我来问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妻子笑了。她看出丈夫的腿已经在往后退。
「不用了老公,你下班累了歇会吧。我在做红烧鱼头,一会儿再炖个甲鱼汤。」
石皓盟忙不迭地退出厨房,一屁股瘫坐沙发上,双手抱臂合上眼睛,犹如被囚禁其中。
梧桐絮为加速坠落的男子让道。
二十五岁,正是男性最好的年纪,就这么躺成了一个黑色的惊叹号。坠落过程中长手长脚向上抬起,撞击到地面时抬到最高点,然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