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沙发,挨着他坐下,把画册塞到他的手里。没有丝毫的讨好,自然得像每一个期待父亲关爱的孩子,「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他果真干巴巴地念了一小段。我认真地听着,慢慢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走的时候,我喊住他,从桌上拿过来一块奶油都花掉了的蛋糕郑重地放到他的手里。
他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我腼腆地点头。
倒是他有些局促了,搓搓手道:「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
我笑容灿烂地扬了扬手里的画册,「我已经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比我还高的洋娃娃。
那一年我五岁。
有些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说察言观色,比如说洞察人心。
从那以后,我爸每个月会来个一两次,跟我妈没什么话说,但会给我讲个故事聊聊天,偶尔也会接我出去吃顿饭。
我妈也是个狠人,在一个雨夜又一次灌醉了我爸。
第二天我爸从我妈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所以说人是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的。
十个月后,弟弟出生了。第一次见到这个浑身皱巴巴的小家伙,我觉得他丑极了。
他张着没牙的小嘴哭得满脸通红。我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脸蛋儿。他马上不哭了,一扭头便叼住了我的手指,用力地吮吸起来。
因为有了弟弟,我爸给我们换了一处大些的公寓,每月的生活费也翻了一番,条件比以前好了许多。
我妈抱着弟弟,重新燃起了曾经的豪情壮志。
她一边亲着弟弟的小脸蛋儿一边向我炫耀,「你爸家里的那个母老虎就生了谢心妮一个丫头片子。还是老娘有本事,生出来一个带把儿的。冲着你弟弟,你爸也得把我放在那个母老虎前头。」
事实证明,她又想多了。
我爸压根儿就没有离婚娶她的意思,还恶狠狠地警告她:「王玉艳,你给我放老实点儿。你要是敢把这事儿捅到杜岚面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整天寻死觅活吗?那就趁早死了干净。」
杜岚就是我爸的老婆,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是靠着老丈人家发家的,所以他不可能离婚。
我妈把弟弟塞到我的怀里,尖叫着一脑袋撞向我爸的肚子,「老娘不活了,你打死我们娘儿几个算了。」
弟弟吓得大哭起来。我紧紧地抱着他,冷眼看着眼前揪成一团的男女。
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我一定不会选他们。
混战以我妈鼻青脸肿,我爸一脸血道子告终。
自此以后,我妈也消停了。她终于明白,我爸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即便她生了儿子。
消停后的我妈不再把我爸当做人生目标。用她的话说:「老娘是看开了,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你们两个是你爸的种,他想不认都不行。以后老娘就吃他的喝他的,那个王八蛋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开始转战麻将桌,一宿一宿地码她的四方城。
她也不再关注自己的容貌身材,几次我去她打牌的地方找她,都看见她一边吆喝着「幺鸡,红中……」,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烧鹅和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