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你愿意放弃,是因为你其实知道自己不行,但你嘴上却从来不肯承认,我还要照顾你该死的男性自尊心——凭什么我就要欢天喜地的去做供精人工授精?
徐越开始慢吞吞地削起了水果。我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禁不住怒火中烧。多年来我没有享受到的快乐,我完全可以不必要受的皮肉之苦,熟人因为孩子问题对我的冷嘲热讽,所有的不甘、心酸,愤慨,拧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让我气得血直往脸上涌:
「我凭什么要愿意?我又为什么要愿意?你知道都什么人去捐蝌蚪吗?你自己用脑子想想,得多矮穷矬的男人才会去卖蝌蚪?但凡能找到女朋友,能娶到老婆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去卖蝌蚪?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吃牛肉粉,如果老板放了香菜,我都会一根一根地挑出来。你竟然会觉得我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什么歪瓜裂枣的小蝌蚪都能往身体里面放?在你心中,我就那么贱?!」
徐越愣住了,低头说:「我没想那么多……那怎么办,精子库的供精男人又不能选……」
我泪流满面,觉得人生给我们出的这道题实在无解:「所以说,我们只有离婚了。」
徐越也哭了,「嫣嫣,能不能不离婚?难道就为了一个孩子问题,我们必须离婚吗?那些丁克家庭呢,他们不也没孩子,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我擦了一把眼泪:「丁克家庭……你看见我们哪个熟人朋友丁克?那是在大城市,人们见怪不怪。我们这种小地方,谁会容忍你丁克?这些年,明里暗里,多少人旁敲侧击问我们俩『到底是谁的问题』,你难道还没有受够吗?!我实在是受够了,我们离婚吧。」
徐越半晌没说话。他再开口时,掷地有声:「我不想跟你离婚,你去找个人借点小蝌蚪吧。」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以为听错了:「这个又不是借钱,有那么容易借?」
徐越说:「这世道,借钱可能更难一点。」
我认真地思考起徐越的提议,如果真要借蝌蚪,那也不能随便借,还是要借我了解、喜欢的男人的蝌蚪比较好,我的潜意识和身体都更容易接受。
刘亚的名字适时地冒了出来。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徐越,「除非是我自己选择的人,否则我躺不下去。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离婚吧。」
徐越很认真:「你有人选了?」
我留了个心眼,不能让他抓到把柄,于是我说:「没有,得慢慢留意——其实这事还是不行。」
徐越狐疑:「为什么?」
我说:「妈绝对接受不了的。」
徐越鼻子深深地出气:「我更受不了妈动不动逼着我喝黄鳝汤,她昨天说干锅牛瘪也许有用,让我多吃。我吃得鼻子直冒血,我也不想再折腾了,就这样吧。」
我们达成了一致决定:对婆婆,不告诉她真相,只告诉她我们继续试管。
我又去某音乐app上回撩刘亚了,我跟他倾诉,这几个月没见到他的相思之苦。他自然是相信的,又约我出来。我说:「可是凯里太小了,见面风险太高。」
他秒懂我的意思,「要不我们同时出差吧?争取选到同一个城市。」
我想了想,还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对徐越,我也没完全说实话。我告诉他,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找一个地理上远一些的男人,免得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了缠上我们。
徐越还补充了几点要求:一、蝌蚪爸爸一定要有自己的家庭,免得缠上我们。二、注意安全,不要留下照片等证据。三、想办法弄到蝌蚪爸爸的体检报告,免得染病或者孩子不好。
我心里暗自琢磨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第一条和第二条刘亚都能满足,可我怎么能够拿到他的体检报告呢?
我琢磨着刘亚体检报告的事,忽然想起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左菲之前不小心又怀上孕。那次她流产回来怎么说的?她说:「都怪我是易孕体质,简直烦死了。」
有人打趣她:「其实还是你家孩子爸厉害吧,哈哈哈。」
我一个激灵,如果合作对象是刘亚,我还需要什么体检报告?他的蝌蚪质量肯定过关。
单位安排人去省城办事,我自告奋勇地报名了。我跟刘亚就约在省城,高铁距离我市仅38分钟。我跟徐越说,我找了一个网友,各方面打听清楚了。到了那天,徐越也请了假,他说:「万一你被卖了怎么办?安全起见,我一起去吧。」
徐越在我住的酒店等我,我以最快的效率盖完了所有的章办完了单位的事,去刘亚住的酒店汇合。到了他给我发的酒店门牌号门口,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果然是刘亚,他一把就把我抓了进去,我后脑勺抵着门背后,只听到他在我耳边呢喃:「好久没见,想死我了。」
我其实也很想念这样的激情。想到上一次刘亚检查小雨衣时如履薄冰的样子,我今天格外热情,希望能够让他忘却穿小雨衣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