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提笔挥毫,动作十分潇洒,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唯独字写得犹如虫爬,丑得不堪入目。
几乎是她举起来的那一瞬间,满堂大笑。
德妃笑得最自在,「贵妃娘娘这幅手书,莫不是自学的?」
沈英还没来得及多说,就被宋言打断了。
「到底不如德妃娘娘本事大,舞跳得好,说得也比唱得好听。」
德妃仗着她爹是太傅,说话很是硬气,「贵妃娘娘字写得不好,还不让旁人说了?这还好是年宴,都是本朝人。若是国宴,岂不是脸都丢到外邦去了。」
场上气氛陡然剑拔弩张,沈英的弟弟也站起来回了两句,想给沈英讨回面子。
吵吵闹闹之间,倒显得沈英的身影越发失魂落魄。
春喜把沈英那副字送到朕的手里,朕问,「写得不好?」
满堂寂静。
德妃愣了愣,还没说话,太傅就很有眼色地出声了。
「老臣早听闻贵妃娘娘书法自成一派,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德妃娘娘年纪小,还望贵妃娘娘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沈英没想到一幅字能引起轩然大波,她眉宇间的乏累几乎藏不住,只淡淡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就是朝堂。
一点笔墨,足见血光。
沈家在这刀光剑影的朝堂上,哪怕功高盖世,若没有朕为靠山,也站不了多久。
因为朕才是天子,是这朝臣的君,是他们的主。
朕笑着看向他,「既然太傅早就听闻贵妃的书法,那这幅字朕就代贵妃赏你,回去挂在书房,可要让府上的姑娘家长长见识才是。」
德妃气得脸色涨红一片,太傅敢怒不敢言地接过来那副狗爬字。
一切若无其事,锋芒又都敛于热闹下,只有沈英带着一身倦怠,继续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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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到了后半晌,贵妃借故不胜酒力匆匆离席,她既走了,朕也就撇下一群朝臣离开了。
可朕在太和殿找了半圈,也没有找到沈英休整的宫室。
朕只当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就想去承乾宫看看她。
春喜和朕一同走在宫道上,腊月里,冬风寒得邪乎,吹起了枝头的碎雪,跟夏日里的梨花一样,落英缤纷。
「阿英,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现在就走,咱不受这窝囊气——」
幽暗的宫道上,这从角落里传来的一声,几乎将朕钉在原地。
朕自小过目不忘,对声音也是如此。
朕知道,这是宋言,宋小将军。
「宋言,若是能走,你当真以为我会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