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只见井底荡漾的一汪钟石玉乳早已消失,此刻正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吹出一阵阵冰冽刺骨的阴风。
那是一种更广阔的冥冥之中,窥不见全貌的诡谲。
我连忙将他背回了主殿。
这之后的日子里,弃总会在半夜偷偷跑出来,或是莫名对着窗外发呆,我问过玄鸟,对方表示束手无策:“泅渡之渊,那里有着无数充斥着怨毒与邪恶的亡魂,他们同样在等待主人。”
“所以,不是深渊在呼唤弃,而是弃在召唤深渊。”
嘿,我还就不信了。
于是这一天,趁着玄鸟也在,我拽住又要往井边跑的弃,细细叮嘱他:“如果深渊再呼唤你,你可以朝它撒一泡尿。”
弃:“?”
玄鸟:“?”
深渊:“?”
幸好,弃是个听话的孩子。
这之后,只要弃又跑去井边撒尿,我就知道,他又一次听到了邪恶的召唤。
“这口灵井,可以映照人心最深的牵系。”
帝喾牵着我,一齐望向深深的井底:“譬如想着你心中的遗憾,它就会给予回应。”
“是吗,这么灵?”
我正满心好奇地往深处看,却见那粼粼的水面上隐约出现了个老妇人,形容举止,颇为熟悉。
我本没有当回事,却在看清了对方后,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21
记不清已有多久没见过母亲。
不过区区数月,她已两鬓染霜,神情老悴,昏黄的烛光里,手里捧着一件孩童的小衣,正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摸。
不一会,她又跑到了帐外,尽力朝坠着冷雨的天穹望去,雨淋湿了她斑白的发,为她老去的容颜披一层朦胧的微光,她的唇颤抖,她的眼模糊,她在虚空中寻找,哪个是她熟悉的脸.......
风吹来,雨滴里缠绕着谁的思念,竟这样冷。
“那一年的有邰,一定没有饿死人。”
毕竟身为族长的母亲,用女儿换回了黑豕百头,陶壶千对,粟米万斛,我喃喃自语着,眼泪却沿着唇角往下爬:“可我不明白,她怎么老了这么多.......”
“天上的时间自然是很快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帝喾手执一根彤管,仍然是那无动于衷的神情:“她用你换了粮食,我以为你早已忘怀。”
听他这么说,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离开前,母亲那隐含痛楚,又无可奈何的面孔。
我明了她的不舍,也理解她的苦衷,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