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完工后,何昉对着田埂坐着的一对妇孺,弯腰温声道,「大娘,这棚搭好了,今晚您就在这里歇息吧。」
大娘手里牵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起身后忙不迭鞠躬答谢,」谢谢,谢谢…「
我走过去扶着她,「大娘不必客气。「
何昉掏出一块糕点,摊在小姑娘面前,「喏,饿了吧?「
小姑娘本来躲在大娘身后,但到底敌不过诱惑,看到大娘点头应允后,迅速抓过咬了一大口。
那模样,又可爱又可怜。
我不禁随口问大娘,「她多大了?」
大娘慈爱的看着小姑娘,「具体我也不清楚……估摸有个五六岁吧。」
「怎么,她不是您孙女?」
大娘笑笑,「不是,路上捡的。一场大水过后,村上也没几户完整人家了。我碰到她的时候,她爹娘不在了,一个人在路边哭。我刚好独身一人,就带在身边结个伴。」
大娘说的时候,表情自若,语气豁达。身下的小姑娘也是吃的一脸满足,不时抬头冲着大娘甜笑。
那画面,像是这荒野上的一抹暖色,动人心扉,过目不忘。
与此对比的,是蓦然出神的何昉。
我明白他的惆怅,袖下悄悄牵过他的手。
等小姑娘吃完了,在大娘的示意下,她害羞的走近几步,冲着何昉奶奶的唤了句,「谢谢大善人。」
何昉身子一顿,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我接过话头,轻抚着她的额头,笑着说,「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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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度,世人皆说何大富商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娶一个八字不好的娘子。
先是散尽家财征赈济灾民,后来生意凋落风光不再,最主要的是,听说那新娘子还是个青楼出身。
成亲之后的清明,何昉陪着我回了趟关中。
给爹娘上坟的时候,我带了很多祭品,还有一株鲜艳的山茶。
我伸手擦拭碑石上的尘灰,「爹,娘,我见到意北了。」
「他个头很高,眉眼也生的好看,不像我……你们还真是偏心。」
「那家人对他很好,他也很争气,听说过两年就要去考科举了。
「我就不去认他了,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必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命是亲姐姐用自己换了把小米救下的。我只愿他一生轻轻松松,喜乐平安。」
「我也挺好的,你们在那边千万别记挂,若百年之后能地下重遇,女儿再给你们磕个头。」
……
顺山路下来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雨,这么多年的苦涩在心头翻涌,一时间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清明雨霏。
眼前迷离,直到一把伞遮住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