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魂魄强健了些,吊兄问我,怎么还不去投胎。
我说,是哦。
的确该投胎了,就是不知道我那徒儿如今怎么样了。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
我前脚说完容亭,后脚他就来了,还带着锄头,两锄头挖翻了我的坟堆。
我吓了一跳,隔壁来的更久的那个饿死鬼同我说,他似乎见过容亭,当初就是他把我扔在了乱葬岗,后来又去而复返,带了棺材,把我好好安葬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容亭这次是要给我迁坟呢。
挖了两锄头,容亭的脸突然拧巴了起来,在原地不停的踱步,过了一会,又把坟给我堆好了,然后扛着锄头渐行渐远。
吊死鬼催着我,该投胎了。
我说不急,我再想想。
我本来是想投胎的,可他来了,我就总想着能不能再见一面。
第二年,容亭依旧来了,这一次带了把铲子,一铲子下去,我就看见了自己的棺材盖。
我问吊死鬼,挖我坟的那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吊死鬼说我有病。
第三年,容亭来了,没有带工具,只是弹了弹手指,我就又看见了自己的棺材。
我想他可能是在棣棠山受了伤,如今终于恢复了。
往后的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他总会来。
第十年,他没来。
吊兄说,掘你坟的那个人终于不记你的仇了。
无爱无恨,无仇无怨,他终于忘了我了,当时我想痛哭一场,但是周围鬼太多,我不好意思嚎,于是我说执念已了,爷也投胎去。
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个出生不久的娃娃,但是中途出了点意外,于是我躺在棣棠山的床上,旁边躺着威名赫赫的玹机上仙,窗外乌云阵阵,不出意外会劈死我的师父,出了意外会把我的大师兄也劈死。
现在我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使劲嚎,企图把容亭嚎醒,但容亭浑身上下有反应的只有和我绑在一起的那条红线,像一条蛇似的拧巴过来拧巴过去。
我让容亭醒醒,容亭眉目安详,睡得比平时还香。
一记天雷劈下来,不知道劈到了什么,连带着房子也开始震动,我听见廊外挂着的吱吱鸟也不吱吱了,开始嘎嘎叫,可能是吓坏了。
又一记天雷劈下来,不知道房顶什么地方的瓦片被震碎,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正好砸在容亭头上。
容亭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然后问我,他怎么动不了了。
我:「……」
第三记天雷响彻云霄的时候,我透过房顶的洞看见天上的乌云被细密的闪电割裂开,像是大地的裂缝。
红线纠缠,像是两世的闹剧在这一刻猛烈暴发,我和容亭绑在一起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红线在我眼前齐齐钻出皮肉由红转白,微光笼罩住我和容亭,然后分裂成三股,缠绕着紫色的微光,倏地齐齐向天空飞去。
我看见容亭的手猛地垂下,不知为何开始蜷缩身体,痛苦的用手抱住头,额头痛出了豆大的汗滴,嘴里发出压抑着的痛苦嘶吼,我想拉住容亭开始锤自己脑袋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