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戈伸出手抹去我眼角的一滴泪,眉骨上划出一道血。他的手在颤抖。
「姜琇,你听好,我们不相干了。」
不相干是为何物?
是嫁娶不相干。我会目送你踏上别人的花轿,我会看他人佑你岁岁长乐,我会含笑听闻你儿孙弄膝。
是生死不相干。这条路上这么黑,我一个人走便好了。
我说好。
画就在桌上,字总归是我改了,他原本要的是三愿如同梁上燕那幅,现下拿走了岁岁不想见,倒也是妥帖得紧。
谢宴戈要走的时候我问:「你会死吗?」
他说:「很大可能会。」
我问:「你后悔吗?」
他顿住,却说:「不悔。」
我说好。其实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万事皆说有转机,但是却没人说过,自始至终,有些人都只有一个选择,为了血脉里传承的那么一点使命,必然要丢掉一些东西。谢宴戈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成了姜太傅家最好的嫡长女。
他从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成了一个朝廷在逃嫌犯,不论从前风光抑或是现下狼万般模样,皆因如此。
8
大雨倾斜,海棠打谢。
长廊八角灯点亮两盏,在风雨里摇摇晃晃。
我撑着伞在雨中等,不声不响。
雨濡湿裙摆,像是蜒出了一幅画。
门终于被打开,白衣的公子走出来,风雨吹不到他,却不辨了他眉眼神色。
我抬起头:「周衍,求你救他。」
周衍站在高阶上,往下看我,我从未觉得他如此远。
「是救谢宴戈,还是救谢小将军?」他的声音穿过雨帘。
是救与你曾有情谊的谢宴戈,还是救为国尽忠、如今遭人陷害的谢小将军?
我颤着长睫,冷气灌进来。
我站了很久,海棠花在我脚下安然死去,我说:「是谢将军。」
过往种种,和海棠一起入眠了。
他轻笑,却莫名带了雨冷。
白衣的公子拾级而下,雨打在他的身上,他却置之不理。
他走到我的面前,微俯了身,我这才瞧见淋了雨下他的神情,眉眼里冷淡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