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在烟山的那些日子,又想到在父皇殿前服药的一幕,忽地鼻间一酸,也松了牙关任他摆布。
「其实那个婚约也不是不可以弥补,秦公子愿意的话也可以做本宫的驸马的。」我疼得皱起了眉头,鬼使神差地说道。
他腾出一只手舒展开我的眉毛,也放柔了动作,只是没有搭理我,我也没有自讨没趣重复一遍。他所念山河,自然不是一个区区驸马之位的。
「白落川。」他唤我的名字。
我没有理会他,正如他没有理会我,左右是在被情欲所控制下说的胡话,都只当它轻飘飘地过去。
他割舍不下那些权势和地位,放不了国破家亡的恩怨,我身负上一辈人的罪恶奔波于生死存亡的边界上,既无法心安理得让他放下一切仇恨,又无法回头是岸将自己渡出苦海。
我们都活得太清醒太明白,饶是在这一刻,我也没有天真的只贪恋那么一丝温情。
最可悲的不是在清醒中糊涂,而是在糊涂中仍保持清醒。
至死方休。
连最后一丝期盼也化为虚妄。
我很早就醒了,我自然知道他没有睡着。
天不过蒙蒙亮,零零星星掉下些小雨来,滴溅在院外的竹林里,雨打青竹,端的是无边凄苦。
「你要走了吗?本宫听闻你的王将军已经乔装入京了。」我一身酸痛,背对着他,仔细听着窗外的雨声,声音无悲无喜。
「要走就给老娘走得麻利点,你带上小维一起走吧,毕竟主仆多年,我也不忍杀她。」
「我不知道你施了什么手段让她投靠你的,但是秦慕,我生平最痛恨别人背叛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公主府是老皇帝监视我的场所,也是我逢场作戏糊弄世人的地方。我的势力延伸至朝廷深处,却在日夜起居之处无立锥之地,这里自然是困不住秦慕的。
何况,先前是我太自负,秦慕不需要我的力量,一人便可让天下动荡。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欲言又止了好久,终于只是说了句对不起。
我笑了笑,本来就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漫不经心地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指尖却不住地在抖,死命地克制着自己回头的欲望,径直朝屋外走去。
「以后再见时,若兵戎相向,秦公子可勿念昔日情谊,让这江山被我夺了去。」
「川。」
他开口叫住我,嗓音有些沙哑,叫的却是白落川这个名字。
我猝不及防的偏过头来,撞进他微红的双眼。
四目相会之际,若不是我知道他眼睛生得风流,我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用尽了此生的缱绻看我。
人人皆唤我「殿下」,畏我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恨我一介女流手把朝纲。自白相死后,太久太久没有人喊过我真正的名字。
久到我快要忘记,我是白落川。
「白落川,你相信我,你不会输的。」
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而我府中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面首。
百姓们道长公主悬崖勒马痛改前非,终于放下魔爪,京城的男子也开始穿鲜衣了。
我躺在床榻上半阖着眼,小维直直地跪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