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看不代表不看。」魏淮昀撩着眼皮瞧了我一眼,带着些许风情和……嘲讽?
和他扯闲话只到门口,我的脸色便郑重起来:「殿下,我得去渭水。大周内乱,我或许不能兑现……」
魏淮昀垂眸看着我,晚风偷偷勾起他的衣摆:「你也知会一去不回,何必送死,跟我回大魏做个王妃不好?」
「以身殉国,死于泰山,我只能做亡国公主,不可做盛世王妃,多谢殿下美意了。」我双手放在额前,向他行了一礼,也算作道别。
魏淮昀笔直地站着,受了这一礼,声音冷冷的:「怎么你能为了那个乱臣贼子跑到这鬼地方,轮到我和你偏就要分道扬镳?周洛你心肝是不是被狗吃了?」
这声音给我冻得一哆嗦,连忙解释:「父皇至多只能在渭水陈兵六十万,而叛军约莫能陈兵百万,渭水一旦失守,此后三十七城无一城能敌,大周也算是亡了一半。总不能让殿下同我去渭水受性命之忧,我总归是不舍得殿下的。」
我给他分析得这样详细,就是不愿他误会,也是希望他离开。
「也是,既如此,那我便与公主就此别过吧。」魏淮昀赞同地点了点头,率先下了台阶,翻身上马,往北离开,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虽然希望他走,却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干净利落,总觉得先前种种如同梦境一般。
无奈地笑了笑,翻身上了那匹他留给我的白马。
马鞍上挂了一个布袋,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装了圣旨和虎符,父皇果真集大周所剩全部能用的兵力六十五万,陈兵渭水之南,只要我能拿着虎符到渭水,三军尽数听我号令,否则还是那几位将军共同指挥。
7、
漠北到渭水一带都是顾家的天下了,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一路装扮躲藏,半月才到渭水之北。
两军已经交战了数次,大周一次都没赢过,死伤无数,士气低迷;而叛军却载歌载舞,上下欢腾。
一边篝火照亮黑夜,一边迷雾笼罩绝望。
我站在草丛边,回身再看了一眼身后的欢腾,正准备潜入水中游过渭水,身后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火把将我面前寂静的水都照得鲜活起来。
「公主,水边冷,过来。」顾行止站在举着火把的士兵之间,头戴束发银冠,身着银白铠甲,脚踩云纹银靴,眉眼深远,玉面清冷,似九天战神,天命必然会垂怜他的胜利。
手忍不住握紧,指甲修剪得很平整,却还是掐得手心生疼,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此刻的冷静,我的家国,我的子民,我的将士就隔着这汤汤渭水等着我,偏偏顾行止来了。
他好像很清楚怎么样将我击垮。
从漠北到渭水,这一路,只选在此刻来到我面前,非要看我功败垂成。
我甚至怀疑,他恨我。
「你是不是恨我啊,顾行止。」我低下了头,忍住眼泪,可视线还是模糊一片,声音也带着颤抖。
风吹了很久,枯草沙沙作响,却不闻人声。
顾行止走了过来,牵起我的手往军帐走:「将士们都回去喝点酒吧,天色也晚了,好入睡。」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作没发生似的打哈哈,人散了,顾行止还牵着我直到军帐中。
他把我轻轻推在榻上,弯腰擦去了我眼角还没干的泪:「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哭,叫人垂怜。」
语调莫名带着轻慢和风流。
烛火摇荡,月夜温柔。
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我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终于笑了起来,是从不曾见过的放肆,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