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慌忙忙跪下来,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
所有人都跪了,只有一个人没跪就显得突兀了。
我抬头瞄着六皇子,他站得那样笔直,遥遥望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六皇子留下两行清泪,而后狠狠在脸上一擦,这才跪下来。
高位之上,传来皇上恍惚的声音:「刚刚站着的可是……煜儿?」
六皇子这才上前去,跪在大厅上,哽咽地说道:「儿臣三年未见父皇,一时失态,求父皇赎罪。」
三年前,贵妃被赐死,六皇子夜闯御书房,被皇上一怒之下发配到青石轩思过,如今已有三年之久。
皇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六皇子一阵踌躇,慢慢道:「儿臣……没有为父皇备礼。」
皇上只是让六皇子上前,瞧清了他清瘦的样子以及简朴的穿着,勃然大怒道:「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做奴才的!你清减至此,竟无人上禀给朕!」
六皇子却摇头道:「儿臣大病一场,本以为要病死了。夜里梦见父皇给儿臣喂药,第二日病竟然好了。是父皇庇佑儿臣,儿臣思父心切,吃不下饭食。」
我跪在地上悄悄吃橘子,心说,你能好那是老娘一碗药一碗药灌出来的,跟皇上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我熬成了人干儿,只听见你喊母妃,可没听见你喊父皇。
皇上最终什么都没说,让人把六皇子的位置挪到前面,又不怒自威道:「谁安排的座次,竟然这般轻慢六皇子。」
大太监王保扑通一下跪下来,说会彻查此事。
我也跟着挪到前面,瞧见二皇子跪在地上,几乎把衣袖掐烂了。可怜他用血抄经,却给六皇子做了嫁衣,这还不恨透了六皇子。
轮到皇后嫡子八皇子献礼的时候,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八皇子献上一幅自己的书法,写得实在蹩脚,他却朗朗说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父皇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儿臣啊,实在想不出送什么。」
皇上却被八皇子逗笑,骂他是个泼猴。
六皇子就这样坐在皇上下首,一整夜他都十分平静。
皇座高高在上,是我这样做奴才的不能直视的。宴席到了热闹的时候我才敢悄悄抬头看向六皇子,他在跟皇上说话,竟然一边说话一边抹泪,跟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
这样的六皇子,我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病得醒不来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流着泪喊母妃。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余毒发作疼得他几乎要死过去他也不曾流过一滴泪。
皇上让六皇子回到从前的景明宫,大太监王保亲自督办,配了一干太监宫女去伺候。
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来,回去的时候却一群人。我只是个末等小太监,只能远远追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六皇子忽然转过身大步走到我面前。
其他人不明所以,呼啦啦地立马跑到他身后。
我准备往后跑,六皇子瞪了我一眼。
闹了这么一出,才继续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八皇子萧祁明。
我赶紧埋下头,不敢多看。
偏偏萧祁明就是冲着我来了,他直接走过来抓住我的辫子拔萝卜似的把我拔起来,他大笑道:「好呀,总算让本皇子逮住了。阿乔,本皇子的笔墨纸砚用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