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将我冻得通红的手拉过去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下,他问我:「太傅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命也不要地为他求情。」
我反问他:「权力与你,就这么重要吗?因为它你要了多少人的命。」
李誉果然不再说话了。
风雪呼呼地往脖子里钻,我猜着李誉能跪多久的时候,御书房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内侍说道:「陛下请太子妃进殿。」
李誉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用力推开他。
内侍又道:「太子请留步,陛下只说请太子妃进殿。」
膝盖跪得久了,挪动半步都牵扯着锥心的疼痛,我咬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那儿的李誉。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太傅的命,哪怕一命抵一命。
不光是为了白芨,更为了自己,我不能再看到有人因为宣平之乱而丧生了。
六十六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桌前,见我进来,让人赐了座。
我仍是站着,恭敬道:「儿臣今日是来求情的,不宜坐着。」
皇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将桌上的奏折一张张地摊开扔在了我面前,「上谏太傅的,整整有二十七本,本本参他乱用笔墨、目无法纪,你让朕如何留他!」
「是太傅乱用笔墨而致杀身之祸,还是因为打了某些人的脸,皇上心里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皇上喝了口茶,问我:「你是在和誉儿怄气?」
「儿臣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你若能公私分明,就不会在外头跪了四五个时辰!」
他生气地将茶杯扔到了我脚下,我来不及后退,只能任由茶水污了裙袜。
皇上动怒,御书房内的宫女们匆匆跪成了一排,空气里安静得连窗外的落雪声都似乎能听到。
良久,皇上长叹了口气,「你跟你娘一样勇敢,但要有她一半聪慧就好了。」
「要是我真能像我娘一样,就不会傻到……」后面的话我没再说下去。
「朕知道,你因为宣平之乱对誉儿心生怨愤,可斯人已逝,你失去了父亲,朕何尝……何尝不是失去了个儿子,誉儿也何尝不是失去了兄弟!」
皇上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张太傅我可以放了,但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怨恨太子,更不再想要杀了太子。」
那晚皇上和我说了许多话,他说他一直是看在我长得像我娘的份上,才对我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说如果先皇答应让我娘进宫,那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了。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皇上喜欢我娘,但我娘却宁愿拆了我爹的婚配下嫁我爹,皇上最后不得不娶了家室平庸的孝仁皇后为妻。
他说不希望曾经发生在上一代人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我们身上,「誉儿对你有情,你对誉儿亦是如此,你们何不把过去的事都放一放,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的心被人剜了道口子,鲜血淋淋的时候没人管我,现在却让我忘掉那个口子,继续活下去。
「陛下怕是对东宫的事不太了解,太子殿下爱的并不是我。」我用力吸了口气,努力将盈在眼中的泪咽了下去,「儿臣……答应皇上不再对太子殿下有任何怨恨,但儿臣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儿臣要和太子殿下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