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她,也说不上可怜,只有同为女子,无尽的悲凉和慨叹。
这世上的道理于女子是重重的枷,从前我被锁在高门大院,跪在地上抄那些书,并不知晓男人的天地竟然这般广阔,北荒的山永远对他们敞开,他们可以纵马高歌,去挣自己的前程,从年少到耄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是少年。
生而为女子,若有勇气与爱人出奔,便是淫奔,若有才华狂放,便是价值千金的稀罕玩物。
而这些落在男人身上,元宵夜奔,千金买笑称得上千古风流。
这些话无人能说,说了恐怕比我和徐子仪换了身子还叫人害怕。
至于她要和徐子仪如何相处,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经不在意了。
夜深微寒,更漏响了一声。
「我不会娶她。」徐子仪试着去拉我的手,「琼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从前是我的错……」
「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抽出手,不去看他。
他手一顿,又哀求我:「琼月你别生气,我错了,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母亲刁难你,我知道了,那些姨娘设计害你,我也知道了,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我会护着你……」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还是不懂,以为我像从前年少时闹脾气,哄一哄就会好的。
事已至此,从此殊途,我只有满心的悲凉。
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喜欢杨昭溪了!他一直觊觎你……」
我一愣,叹了口气:「不是。」
「求求你……别喜欢他好不好……」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徐子仪,徐大将军从来意气风发,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子仪,当初你母亲辱我轻贱我,我未曾有怠慢,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不是我年幼丧母,所以赶着趟给自己认个娘。」
「她在你面前和颜悦色,口口声声把我当成女儿,可你身在北荒如何得知,我在这后院的种种委屈?谁家的女儿在自己家不是当个宝贝似的疼?我娘家虽贫贱,却不至于养不活一个老姑娘。」
「至于你说的孩子,我真的怕。」
「我怕战场刀剑无眼,剩他与我终日垂泪;我怕我像我娘,像修远他娘一样没能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撒手人寰;我怕后宅的女人们只顾着抢个孩子傍身,疏于教导;我怕他负心薄情辜负旁人,我怕她同我一样,爱一个人奋不顾身,抛却世俗,捧着一腔爱慕,只想奔向那个人时。」
「却被婆家说是淫奔,被夫君休弃,终日遭人诟病。」
「我怕她走上和我一样的路。」
外头的月色照了进来,一室月色如水,像极了那个他弃我如弊履的夜。
若不是老天有眼,叫我们换了一遭,他恐怕依旧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