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她不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而叹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勇,你明知道我是太子的人还敢喝我递的水,啧啧啧……」
天已近暮色,我抹去衣角的血迹,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子照到我的眼睛里,却也折不出任何光亮。
我皇兄登基了,别的都挺好的,就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霍景恒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
于是他又找到我这条驴,说:「妹儿啊,你就再帮朕最后一次,嫁给霍景恒到将军府帮朕盯着他呗!」
我闻言严词拒绝了他,并告诉他羊毛可以薅,但不能照着一个人往死里薅。
我皇兄:「可是他跟朕说非你不娶。」
我冷哼一声:「娶什么?取我的狗命吗?」
有时候我真觉得霍景恒是个疯子。
我嫁他,那叫羊入虎口,他娶我,那是引狼入室,我想不明白这么个两败俱伤的事,他到底为何在我皇兄那如此执着?
不说远的,就几个月前的春猎,我还试图一箭射死他一了百了。
只可惜我箭术不精,那一箭偏了,射在了他的左肩上,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他目光阴沉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折断那根箭的尾翼,冷眼看着我问:「你想杀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的恨意呼之欲出,「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现在想拿回来又如何?」
他听罢,眼神逐渐有些悲怆,随后又讥讽地笑了起来,对着我说:「了不起,你真是了不起!」
他说完便走了,头都没有回一下,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箭,久久才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箭也不算完全射空,至少它杀死了我和霍景恒的所有过往和可能。
也逼着我们,在旧情和权力之间做出了选择。
7
我以前救过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年长我几岁,是个私通子,府上的孩子都不太喜欢他,平日总是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初冬的一天,他被正室的孩子从屋里拽出来丢进了湖里,冰冷的湖水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垂死之际,是刚巧来候府做客的我救了他。
我给了他一颗糖,忘记自己同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最后向我再三保证,说他一定会功成名就,然后回来找我的。
再后来,那个小男孩离开候府去参军,满打满算在战场上厮杀了六年,平定了漠北、漠南、西南的所有叛乱,成了大燕建国史上,最年轻的骠骑将军。
他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回来找我了,在第七年的上元节那日。
我记得那日街上好多人,花灯满挂、目不暇接,绚烂的灯光映在他的眼底,他就那样带着一身期许找到了我。
「你认识我吗?」
「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
我站在桥上,他坐在船上,周围人来人往,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我,他说他想和我一起放花灯。
我问他是有什么愿望想许吗?他忽然笑了起来,像草原上当空的皓月一样,他说有,有很多,如果非选一条的话,他希望是:
「祝愿和乐,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