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本宫自有分寸。」
「若与国运相关,莫说是顾邺,倾本宫之命,本宫也在所不惜。」
徐亦彰已在潇湘客栈停驻了三日,今晨从行使官传信来报,说是江淮节度使重病昏迷,无法得见徐亦彰,此行恐会耽搁涝中受难之民,劝我另寻他法。
我对比飞云暗探传来的消息,思虑片刻,宣了顾邺进谏。
据飞云暗探查实,顾邺早早便接了江淮节度使宋沐进了长安,此番徐亦彰下了江淮,定是无功而返,只是从行使官那句「另寻他法」,不免让我深想。
徐亦彰自始至终,好像都在暗示我开国库救灾。
11
顾邺姗姗来时已是近午,一身绛紫色蜀锦长袍衬得他极是风流,他不急不缓地迈进天北殿门,笑着,眼尾微微上挑,问道:「长公主宣臣,是为何事啊?」
我微敛着眸子,任青丝倾泻于肩头,扫上手中批阅的奏折,只是答:「思故日故人甚浓,传卿叙旧罢了,这天北殿寒凉,本宫心苦,哀这天下民生,却是力薄至此。」
他闻言脚下一顿,似是惊于我言语,与他对视,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波,似是投石入静水,引得涟漪阵阵。
「可顾卿却得玉楼藏才,丝毫不体谅本宫,是让本宫着实憋屈。」
「长公主不如明言,臣自小愚笨,怎得了个玉楼藏才的罪名?」
一旁侍候的仁公公极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我转眼看他,他便行了个礼退下殿去,路过顾邺身旁之时,却见顾邺朝他笑笑,他颔首,行出殿门又识相地关上了双开合扇红木门,投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眉头微皱,算是回应于他。
在视线转回顾邺时我便带了笑意,「宋沐已入长安城多日,顾卿,为何不报?」
他视线落到我身前四角的台木桌上燃信残存的漆色纸炭,睫毛垂至下眼睑处,隐下他眼中情绪,喃喃着:「飞云暗探……」
「长公主当真心思缜密。」
「不比顾卿先见之明。」我深知如此下去只是打太极,问不出个由头,便话锋一转,说道:「本宫倒觉得顾相此举虽未提前告知本宫,委实也算不得大错,只是那徐亦彰……」
「张口闭口劝着本宫开国库,许是居心叵测。」
我挑眉,看着他的眼,只见他眉眼弯弯,把那股子病态之感驱了个干净,露出了然神色,「长公主……想让臣动手?」
我隐下眼中狠辣,问:「顾卿,不正有此意?」
他眯了眯眼,声音慵懒:「长公主下得一手好棋,把自己都算进去,臣自愧不如。」
「只是臣要提醒长公主一句,靖国可不止有您一位公主。」
他一字一句,我听进耳里,心中骤然绞痛,面上却未有丝毫表现。
这句话,又似乎是种提醒?
徐亦彰与成柔,想是存在着某种联系?
轻轻起身,走到他面前,染了黑色豆蔻的指甲拂过他下颚,我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我说的轻柔,宛若轻歌慢颂。
「卿为大义舍己所爱,意料之外。」
我察觉他身体一僵,便笑出了声,他看着我,眼中是不可置信。
「不过,本宫还是要感谢,顾卿的提醒呢。」
殿外正午的日头亮得惊人,照在红木殿门槛外的固石台阶上,污浊隐晦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