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与他一同长大又如何?
他爱的不是我,母上期望的也不是我……可赢的是我。
赢的是我,就够了。
成柔和亲那日是个晴天,邦交盛典办的盛大,我承了母上的权,虽挂着长公主的名,东夷使者对我,也是敬重。
我抬手接了敬来的酒,面上是威严之色,我道:「今时吉日,我大靖公主与东夷王结为连理,日后大靖与东夷,可要彼此帮扶才好。」
使者连声道好,迎亲队伍踏上红毯十里,百姓涌在路的两侧,争先看着热闹。
我回眸斟酒,举满杯向顾邺方向,摇晃两下,反手洒在玉桌之上。
我动了动唇,无声吐出几个字,「顾卿可不要借酒消愁啊。」
他朝我浅浅一笑,回:「劳烦长公主挂心。」
9
平元十三年,我接掌皇权,顾邺继相,辅佐我治理朝政。
转眼春去秋来,我们除朝堂政事,再无说过一句其他。
可即便如此,我们二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剑拔弩张。
综檀纱轻笼在垂帘幕上,我透过它,隐隐地看见三阶金台下列坐的满朝文武。
「臣启奏,近日江淮频发大涝,淹田毁粮百姓叫苦不迭,请长公主大开国库,赈灾济民!」
我闻声望向行出臣列捧了奏折进谏的男子,旁侍的仁公公眼尖地传上奏折,送到我面前,我接下垂眼细读,回:「观卿这折子所奏,是灾不在天,在人。」
抬手把奏折放在檀木台捧上,仁公公接了便退下,我回了眸子,望着台下众臣,眼中凉薄之意透过帘幕汇到一人身上,他却隔着帘幕同我对上视线,朝我微微一笑。
「顾相,可有话讲?」
他穿着绛紫色官服,用金冠高高束起的发半倾泻在身后,随着他弯身行礼的动作掉落在肩头,「臣认为,长公主所言极是。」
他礼毕直身抬头,白皙的脸上是一对剑眉星目,细看便是飞斜入鬓的眉衬上清水样的眼,可眉目之间,总缭绕着一股子大病初愈的孱弱气,他直直望着我,神色疏淡,嘴角笑意却不散。
我似乎看见……他眼底藏不算深的嘲弄与玩味。
我勾笑,眉峰上挑,问他:「这江淮节度使乃由顾相一手提拔,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卿说该当如何?」
「是臣一时看走眼,可这折子既由徐尚书参上去,不如公主便顺了他老人家这忧民的心思?」
他端的,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良臣架子。
一瞬间朝中气氛僵硬微妙,徐尚书颤巍巍地行了个礼,恭敬地回道:「臣愿为长公主排忧解难。」
顾邺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那便请尚书当心,江淮水深,可切莫因一时失足,丢了性命。」
他话中警告意味昭然若揭,我看见他含笑的眼里,前所未有的冷。
顾邺平日虽有忤逆,却从未像这次这般出格,江淮地方乃是国库存粮之来源,此次大涝,毫无预兆,又来势汹汹,让我措手不及。
徐尚书请奏,要我开国库,我不敢应,国库是靖之根本,非战乱不济兵救民,况且半年前东夷来犯,国库已开过一次,现虽有成柔前去和亲,但以东夷王之残暴,何日再起烽火狼烟尚未可知。
但这次涝灾来的着实蹊跷,徐尚书那折子摆明参了顾邺一本,可顾邺好似早有预料,加上他威胁徐尚书的话,隐约中我觉得,此事并非涝灾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