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拉着应如是的手亲热地叫个不停,直到尾声才想起来有一个我,转过头对我道,“侧妃,你往后也该注意些,如是的孩子若因你出了事情,莫说哀家,恐怕珩儿也饶不了你。”
我扯了扯嘴角低下头说是。
我和应如是一同出宫,我脚程快,不知不觉就把应如是落在了后边,她喊我一声,“卿卿。”
我下意识回头,因着刚生了病,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应如是并非国色天香的明艳美人,眉目流转间却自有一番风情,在这水上廊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理解赵珩的一见钟情。
应如是眉间点了一颗花钿,十分清丽,一手却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实在太过明显,我目光不由在她那只手上逗留了一下。廊桥两边的水面上吹来的风让她更有脱俗之感。
她轻轻笑了笑,“我也是初初怀孕,难免小心了一些。夫君说,不拘是男是女,若是生了女儿,像我就好了,他时常遗憾,没能在幼时就能认识我,说想来是个很漂亮伶俐的模样。”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没得到我的回应,换做旁人脸上的笑容早该僵掉了,可她没有,还是一脸的和煦,“我也遗憾没能见到早些认识他,不至于现在还嫌时间太少了,好在还有剩下六十载。听闻你曾缠着夫君多年,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讲讲从前的他。”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从前的赵珩,会替我梳繁复的发,总是在桌角备下我爱吃的零嘴,他初次历练被派去治水三月,却还是赶着回来给我送及笄礼。我的架子上的每一件珍宝都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我自幼体寒,我现在吃的方子还是他斟酌着拟的。你与赵珩如此亲密,便该好好看一看他身上、好好瞧一瞧他身边,哪一桩哪一件没有我李卿卿的影子?”
应如是不笑了,一贯脸上挂着的笑也沉了下来,唇色略略发白,一双杏眼隐含恨意地看着我。
我说,“这些拈酸吃醋的事,我也不屑和你干。往后,我们还是从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赵珩爱谁,也早就和我没有关系。”
应如是突然笑一声,“可惜,夫君说他早已厌烦你,你与齐华公主一样,他多年来,只把你当妹妹,仅此而已。”
我吸了口气,仰头看了下天,乌云沉得像是要掉下来,很不好的感受。我不想再理她了,转过身就往前走,我听见她说,
“只是到底你夺了我的后位,李卿卿,我也没有办法。”
我已经转过身走了两步,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突然背后有噗通落水的声音,我猛然转过身,鬓边的银钗乱响。刚刚还捂着肚子十分小心的应如是,已经坠入了水里,在水里挣扎着沉了下去。我听见周围有太监宫女尖叫的声音“太子妃落水了”,我被闻讯赶来的太后命侍卫拿下。
被压着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真的想流泪了。
赵珩,原来你这样欢喜的姑娘,原不是很好的人。
3
太子妃小产了,太后原是那样端庄的女人,却忍不住怒火当众掌掴了我。我说,我没推她。
太后反手又给了我一个巴掌,长长的护甲在我脸上刮出血来,一张柔善的面孔变得可憎起来,“你没推如是,难不成是如是自己跳下去的?”
闻讯被传召进宫的我娘却扯住我的袖子,好好的一个诰命夫人,却跪在太后的脚下求情,一张脸徒生惫老,“太后娘娘息怒,卿卿只是一时气上了头,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
我突然僵住,转头看向我娘,很慢地重复道,“娘。卿卿真的没有推她。”
娘亲叹了口气,眼底难免有些失望,只是还生出了些疲惫和自责,“怪我和你爹,自幼太惯着你了。我知道你与陛下多年情谊,只是这次,到底是过分了。”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环视了周围,刚刚如此屈辱地挨巴掌时我没哭,现在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你怎么能不信我,你可是我娘啊。
往下流的泪渍进我脸上的破损里,痛得叫人十分清醒。倘若我是旁人,也该觉得是我推了应如是。
瞧我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连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我听见边上有宫婢在窃窃私语,“听说侧妃缠了新登基的陛下多年,可是陛下却和太子妃一见钟情。”
“太子妃病好才多久啊,若非张太医医术高超,再经这一小产,恐怕人都该去了。侧妃心肠真是歹毒。”
有太监一声“皇上到”,紧接着就是赵珩黑底云纹的鞋迈了进来,冕服威仪,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掐住我的下颌。
我从未见过赵珩这样落魄的模样,鬓发都散下来些许,眼眶都微红,下颌线咬得很紧。
赵珩一字一顿地问,“李卿卿,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