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铉点头。
萧雁回作大惊失色状,攥着被角往后缩了缩:“你不要胡说!人手怎么能吃,妖怪才吃人呢!而且人肉是酸的!”
“人肉不酸。”梁铉认真地反驳,语气异常温和:“尤其是美人手,柔软香嫩、色泽诱人,放在蒸笼里蒸上一蒸,再滴几滴香油,龙肝凤髓也不换。”
萧雁回听得头皮发麻,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我不信,你少吓唬人!”
梁铉盯着她看了片刻,脸上笑意散去,靠回椅背上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是舍不得那只手了。”
萧雁回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只是觉得这双手能完整地保留到今天实属不易,能不剁还是不剁的好。
但既然对方如此坚持,她狠下心来舍了就是。
作出决定之后,她没有多加犹豫,就在梁铉嘲讽的目光中拽住帐子咬牙坐了起来。
然后猛然起身跳下床,扑出去抓起了桌角上的佩剑,双手拔出铮然有声。
梁铉微微眯起眼睛表示满意,又提醒了一句:“小心些,要齐腕断。若砍错了地方再来第二剑,风味便会大打折扣。”
萧雁回攥紧剑柄,说了一声“我知道”。
之后当真将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挥剑,对准那只戴着掐丝银镯子的雪白的手腕狠狠地砍了下去。
用了十足的力气,并无半分掺假。
下一瞬只听得震响刺耳,首先传来剧痛的却不是左腕,而是持剑的右手。萧雁回的意识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发觉左边手背亦是痛不堪言。
长剑当啷啷落在地上。
原来适才千钧一发之际,梁铉忽然抓起剑鞘点在了她的右手腕上。长剑脱手跌落,在她左手背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却并没有砍断。
过关了。
咫尺之遥的男人握着剑鞘,目光沉沉看着她:“的确,是个豁得出去的人。”
萧雁回握住伤手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楚楚可怜:“豁得出去就一定是居心叵测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啊?我只是想离开抱月楼、我只是不想当一辈子娼妓而已……我也曾是个干干净净的名门闺秀啊!梁三,小时候,你曾经说过……”
话未说完,梁铉手中的剑鞘已经抵在了她的颈下。
萧雁回没害怕,反而噙着泪又笑了:“要灭口吗?别慌啊,你如今是皇帝,想杀我当然易如反掌……可是你七岁那年就说过要娶我了,君无戏言,我一直等着呢!”
灭口倒也犯不着。梁铉冷着脸拂袖起身,抬脚就走。
萧雁回却不肯放,扑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角:“我知道我是做不了皇后了,嫔妃我也做不了,可是凭着咱们的情分,收我做个宫女做个暖床婢总可以吧?你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想起我,你怎么就忍心让我在抱月楼待了那么多年……”
梁铉狠狠一甩衣袖推开她,头也不回:“闹得差不多了就歇着吧。唱戏似的,不累得慌吗?”
“累也要唱啊!”萧雁回揉了揉在桌脚上撞疼的头顶,又缩回手按住胸口,挤出笑:“我想求你多看我一眼嘛,毕竟看一眼少一眼呀!太后她老人家铁了心要我死,这次灌鹤顶红下次少不得就要灌砒霜呀!到时候我死了,你还是连我的样子都记不住,那我多冤啊……”
梁铉很费了一些力气才从她喋喋不休的魔音之中逃了出去,站在廊下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忍着不肯伸手去搓。
良久方抬起头,沉声问:“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才不是呢!”孙嬷嬷嗤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地向屋里瞥了一眼:“您不在的时候她可乖得很,被张福全掐着脖子灌下去一整碗鹤顶红也没见她哭一声,合着眼泪都留下来用在您这儿了……她过得好着呢!欢场上八面玲珑的本事可不是虚的,这才几天,就哄得满院子的丫头小厮争着来陪她聊天解闷儿……”
“你亲眼看见了,毒药是灌下去的?”梁铉打断了她的话,问。
孙嬷嬷顿了顿,迟疑着说了声是:“……她自己死活不肯喝,只能硬灌。张福全是太后的心腹,我们也不敢拦着,只好等人走了再悄悄去叫大夫来。她也真是命大,吐出毒药只昏迷了半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