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病好之后,开始给我写情书,换号码发长长的短信,像过去的我一样,极尽卑微。
我不回复,他就追到我公司楼下,不声不响地站着,仿佛一具沉默的雕塑。
「别再发消息来,也别再跟着我了。」
我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真的很烦,你和你的小作文都是。」
一切都已经发生,已经无可挽回,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岁岁,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一直都是这样。」
秦旭的语气,像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是我忽略了这一点,以为一时的新鲜胜过长久以来的平淡。现在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我不可能原谅你,秦旭。」
我冷冷地说,
「因为你不止辜负了我的喜欢,还有信任。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很感激,也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你。作为回报,你选择把这件事当作笑谈讲给谈薇听。」
「你真的,太让我恶心了。」
我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色,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天起,秦旭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但我还是会听说一些关于他的消息,来自薛宸。
他告诉我,被他辞退后,秦旭的事业进行得很不顺利,几次三番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后来好不容易入职,却因为方案泄露,导致公司损失惨重,不得不赔上一大笔钱。
再加上互联网时代,这事传得很广,他的信誉受到严重影响,未来大概都很难再找到不错的工作了。
我安静地听完,问他:「和你有关系吗?」
薛宸笑了笑,含糊其辞:「不好说。」
我却已经懂了。
也许是我真的太记仇,又或者分开的日子还太短暂,心里尚未放下那些伤害。
听闻关于秦旭落魄的消息后,我只觉得快意万分。
「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小气,有些事本来就是放不下的,也不该放下。」
薛宸喝了酒,跟我讲起他和谈薇过去的事情,末了,醉醺醺地问我,
「你说,如果一开始我认识的人是你呢?」
我听出了这话里的暗示,沉默片刻,转着手里的酒杯,轻声说:「我换工作了,下个月去上海。」
薛宸抬眼看着我:「别告诉我是为了躲我,我感觉自己没那么大分量。」
「当然不是。」
我摇摇头,「只是想换个地方,离过去这些事情远一点。」
我妈偶然得知了我们分手的事,专程打来电话,嘲弄地说:
「我就说吧,你跟着那个秦旭,一个穷光蛋,能有什么结果?周清岁,我不会害你,老老实实回家,我给你安排相亲。」
「我不回去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回去。」
我垂下眼,对着电话那边说,「你既然不爱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下我。」
「你说什么呢你!周清岁,你有没有良心——」
在我妈又一次骂人前,我挂断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在上海工作的第五年,我升职了。
这一年我三十岁,在过去的周清岁的想象里,此时的她,应该已经和秦旭结婚,开启了一段崭新又美好的生活。
她抓住虚假的爱,借此来给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却只是一场徒劳。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收到一封匿名来信。
拆开来,里面夹杂着几篇玫瑰花瓣,和一封手抄的,聂鲁达《最后的玫瑰》。
很多年前,我写过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并趁着学校礼堂大会时,偷偷塞进那个人的抽屉里。
我想,我知道寄信的人是谁。
那是十六岁的周清岁无法言说的少女心事,长达八年的妄想。
那时候,我太渴望有人能爱我,必须要从谁的身上得到什么,来证明一些事。
而如今,我一个人走在一条与过去畅想中截然不同的路上。
它不由虚无而不稳定的爱构筑,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得更为坚固。
我回过神,把随手撕掉的信丢进垃圾桶。
往后余生,不必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