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故交许将军喝酒,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周雪生身上。
说那小子机灵,又胆大心细。
任性妄为但是从不越过底线。
我认同。
毕竟那些洒在地上的石头都会收拾干净。
说起十岁时,原本是在后方帮着看顾粮草还有挑水做饭的。
一次有敌人摸过来要烧粮草,小子薅起羽箭边射边喊:「敌袭!有敌袭!」
事后问他怕不怕,他说不怕。
然后跟着上战场,虽说都是作为战后打扫战场的,也会遇到小股敌人,但从来没有退缩过。
「小不点儿的一个人,跟老子的刀一样高,竟然还能从战场拖回受伤的同袍来。」
我竟听得入了迷。
这是我从未了解过的另一种生活。
战争惨烈。
但是这次竟然有了实质感。
十三岁当了百夫长,领一百兵能奇袭,穿插冲杀。
十四岁带人奔袭敌人后方,和其余序列配合交战,成功烧了粮草。
「小子前途无量啊!但是周勇那老匹夫直接不干了,尚公主了,也是怕独苗苗……」
话语未尽,但都听懂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班师回朝途中还有一趣事,」许将军突然又高了兴致,「路上遇到一家人葬母,一口薄棺,但有个小子太小没力气,就要倾倒之际,周雪生飞身过去用肩顶住了。然后穿着一身铁甲一路帮着抬上山去。」
许将军突然望向我:「换做京城的公子们,可会这么毫不犹豫?」
我怔住。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但我知道许多达官子弟不会。
似乎不需要我回应,许将军一脸追忆之色。
「那小身板儿,十岁就帮着同袍敛尸抬棺,抬了多少同吃同睡的弟兄啊……」
或许他此时不仅是在说周雪生,也在说他这金戈铁马的大半生,以及千千万万个将士。
临走我和父亲将他送到府门前。
一跛一摇的腿脚昭示着他的功勋。
我突然很想见一见周雪生。
我围着周雪生在他附近猜了一圈灯谜,手上拎七八个,他宁愿叫五大三粗的赵钰叶阑李静松。
杨文旭想上前,我让人引开了。
他终于找上了我。
冰凉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心一颤。
我冷冷看了那想上前的三人一眼,随他四处猜灯谜。
他的笑,是因为我。
他的欢喜,是因为我。
我大概是病入膏肓。
竟然想让他喜怒哀乐皆是因我。
可是他朋友甚多。
他送我的那块玉佩是雕工粗糙的牡丹花。
我自己悄悄在不起眼处刻了「雪生」二字,珍藏在枕头下,每晚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