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喜帕前,姬卿时没有想到丞相府送来的会是她。
那张喜帕下露出一张沉静明艳的面庞。没人知道他霎时汗湿了掌心。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他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动。
再后来,她成为他唯一的姬夫人。
她就该是他的姬夫人,他唯一的夫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宁王,那只是上天给他套下的壳子,是他的枷锁,是他的禁锢。
他拼尽全力只为抓住当初照亮他的那抹光,仅此而已。
他用尽力气,想要一点一点走进她的心。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哪怕弃之敝履也甘之如饴。
最后那日他跌落悬崖,他分明有许多机会带她离开的,可是他知道她要的从来不是那些。
那一瞬间他回想起许多事来,桩桩件件,皆与她有关。
他记起那时城墙之上与沈隽衣对峙,那时沈隽衣道破了他心中最为害怕之事。
他那时是怎样答的呢?
「那又如何,她会永远记得我。」
他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都说宁王最爱眼尾有痣的美人。
无人知晓那年他落魄挣扎时,有人踏水而来,以小小身躯替他挡下了世间无边恶意。
有人照亮了他整个春天啊。
而此刻,他看着天边火红的残阳,看着眼前女子微红的眼眶。
这是他的心上人,是他于万千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他想抬手再触碰她的面庞,可是他不能。
于是他一点一点,几近残忍地,将自己的手撤了出去。
他最怕之事不过是她孤身一人无人相护。好在,如今就算没有他,她也能大胆地朝前走去了。
真是不甘心啊。
坠入无尽深渊时,他想。
他差一点,就可以把光抓在手心了。
可他怔然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却又觉得知足。
因为光啊,已经照在他身上了。
姬卿时以为自己死了。
他浑身很疼,身上的骨节像是被人打碎重组。他费力睁开眼睛,却猛地被水呛了一口。
他看着缩水一圈的小小身体,心头有些怔然。曾经欺辱他的那帮太监跪倒一片,有人迎着光亮,朝他递出掌心——
他回到了过去。
他记得那时他什么都没做,光顾着发愣了。以至于后来她很快忘记了他,而她身边也渐渐多出了个沈隽衣。
他的心跳砰砰作响,期期艾艾地抬头仰看着她,眼瞳黑亮,像是看见了光。
明明那时的年岁比她还要大些,可他却乐得借用这具瘦弱身体博取同情。
他牢牢抓住了他的光,踉跄着扑进她怀里。
「阿晚,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