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被人欺
我偷偷去了老公公司的庆功宴,想给他一个惊喜。
满眼崇拜地看着我的老公陈锋站在台上激情演讲。
“感谢我母亲的养育之恩,感谢各位同事的辛勤付出,最感谢的……”
他顿了顿,似乎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也激动地看向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不等我站出来,就听到他说。
“最感谢的是我的助理,冯茜女士,她在我身边的日子,真的给了我很多的支持和帮助!”
我看到前面的女人在掩嘴浅笑,她的白色鱼尾裙和我撞衫了。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表示一个!表示一个!”
陈锋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可不能亵渎我们的冯大美女!”
他的理由竟只是不敢亵渎,而不是他已有家室。
冯茜满面羞红,烟波流转,风情万种地上了台。
“表示就表示,又不是玩不起!”
她微微一笑,上前拽着陈锋的领带,吻了上去。
台下众人突然噤了声。
耳边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我再反应过来时,台上的两人已经下来了,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前。
冯茜挑眉,上下打量着我和她同款的裙子。
“这位太太看着面生,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没搭理她的挑衅,直直地看向了陈锋。
他有片刻的心虚,拽着我的手去了露台。
露台夜风寒凉,他却对我的寒颤熟视无睹。
他点了一根烟,“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不来的话岂不是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
他不耐烦地吐了一口烟圈。
“那只是逢场作戏,给大家活跃一下气氛罢了。你还当真了?这么不依不饶的像什么样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听他这话的意思,我要是不原谅他和别的女人亲嘴,就是我不识大体,玩不起。
“庆功宴可以带家属,你为什么没通知我?”
陈锋皱着眉头,“家里离不开你,我想你也没空!再说,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了么……”
心中禁不住冷笑,眼泪无声无息滑落脸颊,滴在微凉的手背。
他是嫌弃我,觉得我只配在家里给他当老妈子。
这时,里面有人叫散场了。
“你等等我去安排一下,一会一起回去!”
但这一去,他再也没回来。
我一个人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婆婆起夜。
她满脸不悦。
“我就说没有父母的女人不可靠,深更半夜谁知道去哪鬼混了?”
“明天我一定告诉阿锋,好好管管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还不快过来给我换一下尿不湿,杵在那当门神呢?”
我担心深夜她的大嗓门扰民,耐着性子上前给她换洗。
回到卧室躺下已是凌晨一点。
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一晚起来伺候婆婆起夜两三次。
陈锋一夜未归,也无半条信息。
他有空送女助理。
却吝啬跟我哪怕只言片语的交流。
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我们甜蜜恩爱。
只是晚上到了兴头处,婆婆如同闹铃般叫嚷着要起夜。
久而久之,他兴致大减。
我越来越像他家免费使唤的老妈子。
我也曾反抗过,建议找个护工或者保姆来照顾婆婆。
但他总有一堆说辞等着我。
“青青,我妈独自带大我不容易。我们夫妻一体,你先受累替我尽尽孝道。等公司上市走上正规,我就回来和你一起照顾妈。”
彼时,陈锋对我的付出还很认可。
但后来他却视而不见、认为理所应当。
我哭过、闹过。
“你在家做全职太太多舒服,你能不能不作,让我省点心?”
婆婆经常抱怨。
“结婚这么多年,别家都抱俩了,你这肚子连个响也没有。”
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啊。
“魏青青……”
婆婆的声音传来。
我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条件反射般坐起身。
婆婆躺在床上颐指气使。
“我要吃油焖大虾。”
午饭刚做好,陈锋回来了。
跟他一起的还有昨晚的女助理,冯茜。
陈锋有片刻的不自然。
他摸了摸鼻子。
“茜茜说来看看咱妈。你,你昨晚怎么回来的?”
茜茜,叫的真特么亲热。
我不愿再粉饰太平。
“昨晚你去了哪?和她过夜上床呢?”
陈锋心虚地压低声音。
“你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她喝多了,我只是照顾她而已。”
“孤男寡女,全天下的人死光了,非要让你这个有妇之夫照顾?”
婆婆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都忘了多久没听到她的笑声了。
她面对我时总是不耐烦和责骂。
“工作那么忙,还惦记我这个老太婆,有心了!”
“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不知以后便宜谁家小子。”
冯茜低声哄着婆婆,远远看去,仿若母女。
我说今早为何婆婆点名要吃油焖大虾、松鼠桂鱼、红烧排骨。
合着是诳我给渣男贱女做饭呢。
还未动筷,婆婆又将我叫了进去,让我给她剥虾。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笑眯眯探头看着外面。
心思浅显直白得直扎人心。
“锋哥哥,这个虾好油,你能不能帮我剥?”
陈锋有点犹豫。
“我不会,平时都是青青剥好给我。”
“要不我叫她过来给你剥?”
“哦,那还是不用了。人家只想吃锋哥哥亲手剥的。”
冯茜的声音娇嫩腻人。
“要不我现学一下,给你剥。”
“锋哥哥最好啦!”
他们旁若无人、亲密有加。
原来陈锋不是不会,是我不值得他放下身段。
“魏青青,来,给我换一下裤子!”
我心中虽然悲愤,但习惯使然我伺候婆婆换下纸尿裤。
路过客厅,正好看到冯茜指着虾,一脸挑剔。
“做虾不挑虾线,恶不恶心,这还怎么吃?”
陈锋立刻阴沉了脸,摔了凳子指着我。
“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天天供着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家里的?连个饭都做不好,废物!”
“咣当”。
婆婆也将油焖大虾的盘子扔在地上。
那一个个虾头对着我,仿佛都在嘲笑我的无能和卑微。
多年聚集的伤心、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抬手一甩,将装有婆婆排泄物的纸尿裤甩到了冯茜头上。
不偏不倚,正好兜了一头。
未消化的黄汤沿着冯茜的脸滴滴答答,掉进身前的餐盘中。
冯茜闭眼尖叫,上下跳脚,拽下头上的纸尿裤胡乱一扔。
正正好,甩了陈锋一脸。
这下正好,两人挺登对,谁也别嫌谁。
两人争先恐后往卫生间冲去。
谁也不让谁,愣是堵在洗手间门口互相对着干呕。
“魏青青,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来收拾,恶不恶心!”
婆婆捶着床,疾言厉色骂着我。
“恶心?”
“我能有你儿子婚内出轨恶心?还是有你当我面拉皮条恶心?”
我发疯一般将桌上的菜碟子全扫落在地。
粗略清洗出来的陈锋,彻底被我激怒。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个疯子!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
心一点点沉下去,冷下去。
这个我曾经爱如骨髓的男人。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憎恶与嫌弃。
声音冷如冰霜,“如果我妈气出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四年前的我,肯定不会想到今天。
曾经那个将我护在身后,告诉我别怕的男人。
那个曾因为我说荷花美,半夜采荷送窗边的男人。
那个曾经承诺要给我一个属于我俩温暖家的男人。
……
有一天,会恨我厌我如斯。
“离婚,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贱人,白耽误了我家儿子四年!”
我掏心掏肺、无微不至伺候了四年的婆婆,也巴不得我赶紧滚蛋。
我真是一个傻瓜,十足的大傻瓜。
密密麻麻的痛裹挟着我,脑子嗡嗡作响。
我紧要双唇,绝望又倔强地盯着他。
“离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锋似未料到我会亲口说出这两个字。
从洗手间出来的冯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离,现在就去,没了你这个累赘,我儿子能娶个更好的。”
婆婆边说,边瞟了眼冯茜。
如此迫不及待。
我转身回到卧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结婚证。
“走吧,现在去领离婚证!”
见我动真格,在冯茜期盼的眼神中,陈锋端着身子下不来台。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后悔,像狗一样来求我!”
“就算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不会了,这次再也不会回头了。
我曾经爱他如命,只是因为我贪恋他曾给的那丝温暖。
我无父无母,从小就是个孤儿。
在孤儿院被领养了三次,又都被弃养。
小朋友们都嘲笑我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上学后,内向孤僻的我,成了霸凌者们欺负的对象。
他们知道,无人给我撑腰。
一次,霸凌者们将我逼到偏僻处。
他们找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想要整死我。
绝望之际,陈锋如同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了我。
高中毕业外出打工,被顾客刁难。
宿缘般,陈锋再次出现帮我解了围。
昔日青涩的少年已长成英俊的青年。
两次的救命之恩,让我难以自拔爱上了他。
我小心翼翼靠近他,温暖他。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们交往、结婚,顺理成章。
我以为往后余生会幸福。
但命运总也见不得我好。
刚结婚三个月,婆婆中风半身不遂躺在床上。
我的噩梦开始了。
刚开始,陈锋担心他妈一时无法习惯,不放心别人照料。
后来,陈锋他妈离不开我,请护工又费钱又不仔细。
三年多时间,我基本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每疲累时,总想忍一忍就过去了。
现在的辛苦是为了我们的小家未来更好。
并不是所有付出的善意都会有善果。
看着窗外后退的白杨。
阳光那么明媚、那么温暖,我的心却一片冰凉。
副驾驶上的冯茜,打开了化妆镜,细致描绘着眉毛。
当年我和陈锋领结婚证时,他还没买车。
我俩挤在公交车上,他双手圈着我,死死帮我挡着周围拥挤的人群。
“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先买车。这样我的青青就不用再受这种拥挤之苦了!”
如今,我们是有钱,有车了,但是坐在副驾驶的不是我。
那时拥挤的公交车,终点是幸福的门。
如今,宽敞的私家车,驶向的是我们的分离。
“阿锋,再见!再见,曾温暖过我的少年!”
民政局办事效率挺高。
之前曾听说离婚时,工作人员会劝和。
但轮到我,工作人员却未置一声,大概是看到了陈锋和冯茜紧牵的双手。
出了门,陈锋搂着冯茜,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空落落的。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在这世间,从来都是孤零零的。
夜晚,我躺在小宾馆的床上,整个人放松、空洞。
婆婆打来电话。
“死哪去了?水性杨花这么晚不回家!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她兀自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
我突然提高嗓门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