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既如此,冯长史,请为程将军立军令状。”杨毅满脸笑容,看向冯义说道。
“诺。”冯义向杨毅一拜,便唤两明侍从拿来布帛及笔墨砚台,当场就与程武签订了军令状。
杨毅目光从群臣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有些得意,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虽然这些人没有被真正地重视自己,但是自己终究还是大王,是他们的君上,没有人敢冒着不敬君上的罪名来冒犯自己。杨毅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驭下的诀窍了。
“豫章国尉臣武立军令状如下:大周黄兴八年十一月十八日臣程武奉诏“迁凉州都督程武为豫章国尉”,当于次年二月十八日清除国中匪患,若违令,臣武当从军法。”冯义亲笔写下军令状,又亲自读了一遍,然后向程武作出一个“请”的姿势,神情得意地笑道:“程将军请画押。”
程武点点头,拿起军令状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拿起笔重新沾了点墨水,郑重地在军令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看来是真的要奋力一搏了。”程武有些无奈地想道。
“诸公可还有事要奏?”待程武与冯义签完军令状归班后,杨毅正襟危坐,眼神扫过阶下的一个个大臣,严肃地问道。
等了片刻,见无人响应,杨毅便挥了挥手道:“既如此,那边散了吧,国中政事有劳诸公了。”众臣便向杨毅稽首一拜,然后缓缓退出大殿。
王子元走出王宫大门之后,招招手唤来随行家奴,附耳吩咐道:“备快马速去寻周司马,教他如此如此。。。”说罢那家奴微微一拜,应诺一声便即离去。
眼见得众臣走得看不见影子了,杨毅把身体放松下来,重重地呼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向身后的张让吩咐道:“张让,为孤备车,回县衙。”
张让在闻言跪倒在地说道:“奴婢是个阉人,只能做王上家奴,不当为王上奉车。”
杨毅闻言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张让,问道:“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张让微微抬头瞥见杨毅冷冽的目光,吓得身体一抖,赶忙将头贴在地上急声道:“奴婢知错,奴婢唯王上旨意是从。”
“去吧。”杨毅站起身来,朝张让挥了挥手道。
“诺。”张让闻言爬起身来,赶忙向殿后马车厩走去,一阵后怕之余却是十分感动,张让自小便入宫在少府考工室为宦者,后又调入西苑为宫中养马。无论到哪里,旁人总是拿着怜悯和鄙视的目光看他,不要说做奉车使,就是吃饭也是不可入席。
宫中权宦张忠极得圣天子宠幸,但是那又怎样,天子大宴群臣时,张忠依然只能跪坐在天子一旁看着大伙儿宴饮——皇帝家奴尔耳!虽然现在张忠现在已经成了黄门侍郎,按制可以登堂入室,可是朝堂上哪位大臣肯跟他坐在一块儿?
张让入宫多年,只有这位豫章王殿下,没有歧视他是个阉人。张让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豫章王殿下恩典,必要以死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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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豫章城西郊,新任豫章国尉程武带领着五十亲兵步卒朝着豫章国兵驻扎地缓缓行进。程武骑在一匹青鬃马上哼着小曲儿,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仰天大笑起来。紧随在程武身后,骑着一匹矮脚白马的将军见状驱马上前与程武并行,微笑问道:“主公何故大笑?”
这名将军名叫程柳,乃是程武族弟,程武乃是材官家族出身,世代为国戍边。元德八年程武从军,累功迁至别部司马;元德十六年,鲜卑抢关劫掠,程武献策不被采纳,于是不顾都督府将令,率辎重军出击,烧毁鲜卑粮草,并火焚草原迫使鲜卑退兵立下大功,却因违了将令,遭人陷害罢官回乡。元德十九年,太祖皇帝驾崩,鲜卑胡人乘机从武威郡扣关,正在家中赋闲的程武募集五百子弟兵毅然投军参战,程柳从那时开始与程武并肩作战。及至程武再为朝廷立下战功,朝廷迁其为武威郡都尉,程武遣散幸存的子弟兵,仅留五十精壮为己护卫亲兵,程柳便成为了程武的亲兵队,一直护卫程武左右。
程武转头看了一眼程柳,又哈哈大笑地道:“柳弟可知方才朝上发生了什么?”“卑下不知,烦请主公言之。”程柳微笑答道。
程武止住笑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被这位大王给摆了一道啊。”随后从身上掏出一卷布帛扔了程柳。程柳接过布帛就在马上看了起来,不片刻,程柳看毕脸色微变,看着程武道:“主公,这。。。”
程武头也不回,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立下的军令状。”程柳闻言表情严肃,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说道:“三月之内宁靖地方,此事极难。”
程武转过头略微诧异地看了看程柳,旁人皆以为程柳空有一身蛮力,程武却是知道,自己的这位族弟胸中谋略极深,乃是大将之才,自己所立战功大半是靠着他出谋划策,只是自己这位族弟不知为何一直不愿为将。
“你都说极难,那此事肯定是很难办到了。”程武叹了口气说道,“这并非为兄本意啊,朝堂之上为兄只是想激怒那些本地官儿,只是没想到这位豫章王趁人之危,逼我立下这军令状啊,我若不立此状,前番耀武扬威之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主公为何要激怒这些本地官儿?”程柳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它。”程武将左手上捧着的一柄青铜斧钺亮出来说道。
“天子节钺!”程柳惊讶地道,“主公,这。。。天子何意?”天子节钺象征着便宜行事之权,可斩两千石一下文武官员,这一路上来程武可从来没有透露过天子赐节钺之事。
“天子命我来此,是叫我来杀人的。”程武扭头看向北方,轻声说道,“不将这些人激怒,又怎能知道天子要我杀谁呢?”
“主公明见万里!”程柳微笑着拍了一句马,将手中的军令状收入衣襟之中。既然主公手持天子节钺,此番已立于不败之地了。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程武哈哈一笑,又将天子节钺收起来,向跟在身后的一名斥候吩咐道:“去传本将军令,校场集合,本将随后就到。”那斥候应诺一声便纵马向前奔去,程武却已思绪飘回了旬日前,在凉州都督府与天使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