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脸上微微抽搐,登基十三年来,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哪怕是初登大宝对付魏忠贤时也没有眼前这种憋屈的场景出现。
大殿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崇祯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并非不开窍的冲动之人,杨嗣昌等人的表决暗示,直接说明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若是一味的僵持强硬,形势只会更不好。
崇祯看了一眼朱慈烺,又看了一眼殿中诸臣,缓缓开口道:“朕,准诸卿所奏,退朝吧。”
说完,崇祯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出大殿,王承恩刚伸手想要搀扶他,却被崇祯一把推开了,独自一人孤零零走出皇极殿。
朱慈烺依旧躬身相送,众臣见状也如往常那般躬身行礼,礼节虽没有变,但在众人心中,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已不像以往那般高大了。
一回到乾清宫,崇祯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掀翻了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本,他拍着龙案大声道:“王承恩,朕让你安排的羽林卫呢?三镇人马呢?都死哪去了?”
王承恩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皇爷,老奴不知啊,老奴确实都安排妥当了啊!”
“没用的东西!”崇祯踹了他一脚,又呼喝道:“来人,速速召定国公见驾!”
他依然是皇帝,旨意被执行的很快,不到两刻钟,定国公徐允祯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一见到崇祯,徐允祯立刻跪倒在地,道:“陛下,臣被天武军控制了,刚刚被放回来......”
“天武军?他们不是南下了吗?”
徐允祯哭丧着脸道:“天武军刚出京师就杀了个回马枪,还把城外的三镇人马全部缴械了!王廷臣等三位总兵也被控制了......”
崇祯黑着脸,脸色更沉了,太子居然这么狡诈!难道他早就知道朕要废太子了?知道了朕的所有部署?
崇祯总觉得胸口发闷,有一口气吊不起来,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控制逆子了,在无孔不入的太子党势力面前,自己的一切部署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如果那逆子学李世民,自己的下场就会和李渊一样,想起唐朝的李渊,崇祯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体。
崇祯的呼吸有些急促,越想越觉得害怕,来到寝宫躺在柔软的龙床上思绪万千,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处理完朝堂上的事情,朱慈烺先是去了趟坤宁宫,就赐死国丈的事向周皇后请罪。
周皇后虽然不忿,但也没有太为难朱慈烺,娘家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更让她感到丢脸,周皇后表示再也不管周家的事情。
随后朱慈烺又去看望刘老太妃和张皇后,此去南京,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宫中的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尤其是刘老太妃,都八十多岁的人了。
乾清宫中,熟睡的崇祯猛然惊醒,显然是做了个噩梦。
当他一睁眼看到眼前的朱慈烺时,忽然全身一颤,大怒道:“你还敢来见朕?朕真是瞎了眼,立了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朱慈烺坐在绣凳上,安然道:“父皇这是什么话,如果大明无灾无难,如成祖皇帝时期那般的强盛,儿臣也不用这么处心积虑的掌握权势,拯救大明。”
崇祯一愣,怒道:“拯救大明?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你为何不与朕商量?做事如此的胆大妄为!”
朱慈烺的目光如同有形一般,直直地刺入崇祯的内心,道:“儿臣事事想和父皇商量,可父皇呢,总喜欢一意孤行,您是天子,一言九鼎,儿臣改变不了你,只能改变自己。”
崇祯嗤笑道:“巧言令色!你所做的这一切,就不怕激起全大明的地主,士绅,商人,勋贵等阶层的逆反?”
朱慈烺摇头道:“儿臣读的书少,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
“别再说了!”崇祯面色难看,喘着粗气,挥手道:“你赢了!”
朱慈烺叹息,真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他说道:“儿臣数年前就说过,皇明没有谋逆的太子,儿臣所做的一切只想改变父皇!”
说完这句话,朱慈烺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坦然的模样,显然多年的磨砺让他的脸皮也厚实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