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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陇西

风起陇西小说

风起陇西

马伯庸 / 著
都市 已完结
历史小说《风起陇西》小说为马伯庸的倾情力作,讲述了荀诩陈恭之间一波三折的故事,为您精心推荐。荀诩的小花招很简单,他将于程的所有遗留物都送交南郑县丞,由他们出面发布了一个公告:宣布前日有一名樵夫抗拒卫所查验,最后跌落山崖而死。
来源:网络 更新时间:2020-07-30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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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令叫来伙计一脸兴奋地问道:“伙计,听说你们这里昨天出了件大事。”这个伙计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之人,他把毛巾往右肩上“啪”地一搭,比划着双手给他讲起来。这伙计口才很好,讲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不光是孙令、魏亮,就连邻桌的客人也都把脑袋凑过来听。

“那一阵楼梯声有如一连串春雷,郭大人咯剌咯剌几步冲到楼梯口,不觉啊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在他面前,正坐着一个人!此人一张四方宽脸、两道浓墨扫把眉,鼻高嘴阔,两道如电目光唰唰直射向郭刚。饶这郭将军久历沙场,一时间竟也动弹不得,欲知此人究竟是谁……”

“后来呢?”孙令几个人听的入神,催他继续说下去。伙计一见观众热情,十分得意,先是故意截口不说,又看大家口味全钓起来了,这才猛地一拍桌子,吓的众人都下意识地朝后靠了一下,他才一指陈恭说道:“此人正是西蜀间谍谷正,当日坐的正是这位客官坐的位置!”

众人“哦”了一声,都把目光投向陈恭。陈恭笑道:“没想到这个彩头是被我得了。”魏亮斟满一杯酒,举到陈恭面前说:“陈主记,既然得了彩头,那这杯酒您是非干不可了。”

“好,好,我干!”陈恭接过酒杯,略一高举,心中默念“白帝”名讳,一饮而尽,算是遥祭这位同僚。那个伙计本来还想再说下去,结果被楼下老板喝骂了一声,只得悻悻下楼。酒客们则各自回席,继续饮酒谈天。

陈恭等三人你一杯、我一杯,不觉都喝的有些眼酣耳热。聊着聊着,孙令开始大发牢骚,陈恭心想果然还是这些文人牢骚最多。

“本朝应该是才尽其用,这才是王道之途;如今居然叫我堂堂一个太学出身的人去押运木材,真是荒唐,荒唐。”

孙令拿着酒杯含糊地嘟囔着,魏亮端起铜勺给他又舀了一杯,宽慰道:“冀城总比上圭富庶,酒肆比这里多,歌伎也比这里漂亮。你过去也算享几天福。”

“呸!什么呀!”孙令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什么冀城啊。我去的地方,是冀城附近的一个山沟!狼都不拉屎的地方,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陈恭一听,立刻接口问道:“可你不是送木材去冀城吗?”孙令“哼”了一声,又喝干一杯酒,说道:“本来说好是去冀城的,可等我押送的木材车队到了距冀城边上三十里的地方时,忽然来了一队士兵,说是奉了郭都督的命令,让我们改道往山里走。结果这一走就走进山沟里去了。”

“那里一点人烟也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吧。那山沟底部是块挺大的平地,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几顶帐子搁在那里,有不少人在打地基,垒石墙,好象是要建个营地似的。”

陈恭从魏亮手里接过铜勺,亲自给孙令舀了一勺热酒,继续问:“那你看清楚那营地里有什么没有?”

“嗨!提到这个我就有气,那些家伙根本目中无人。他们让我们把木材送到山沟的道口,然后就不让我们往前走了,是另外有一批人把木材和铁锭都运进去。”

“还有铁锭?”

“对啊,和我一起到的还有一队运送铁锭的车队,从关内送过来的,大约有二、三十辆。不光是他们,还有运石灰的,运薪草的,运煤石的,在山沟口摆了一大片……”孙令连续喝了几大杯,口齿有些不清了,“我那时候忽然要小解,心想我堂堂一个孝廉,岂能被别人看到这么不雅的事,于是就跑去很远的山坡凹地。这才无意中看到了营地里的东西。”

“那营地里面有些什么?”魏亮插了一句嘴。

“不知道,除了帐子我光看见一排排的土窑子,跟坟包似的真不吉利。”

“得,得,好歹您都回来了,多喝一杯。那些人呐,就让他们在山沟里呆着吧。”

“就是,哦,对了,那个军官还让我保密,你们可别说,说出去啊……”

于是孙令与魏亮两个人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陈恭只是象征性地与他们喝了几杯,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着。从刚才孙令的话里分析,很明显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手工作坊。既然从关内运来这么多的铁锭,而且又处于郭淮的直接管理下,这个作坊毫无疑问是用来生产军器的。那些所谓的“土窑子”极有可能就是指冶铁用的炉子。

问题是,魏军在这个时候设立这么一个大规模的军器作坊,而且还要保密,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陈恭一边想着,一边啜着酒。他本来酒量也不大,这么几杯酒下肚已经让脑子有些晕了。这时候天色已晚,陈恭想起身把窗子关上,一起身一不小心将悬在腰间的佩囊掉在了案几底下。他暗骂自己不小心,俯下身子去摸,案几很矮,底部距离地面并不高,所以摸起来格外费劲。摸了好半天,他的手这才碰到佩囊的穗子,再一抬,手磕到了案几的底部。

他的指头感觉到了什么,木制的案几底部似乎有些凹凸不平。最初陈恭以为只是制作上的粗糙,但后来发现这些凹凸似乎是有规律的。他抬起身子,慢慢把手掌朝上贴到底部,慢慢地摩挲,逐渐弄清楚了那些凹凸的真正意义。

那些凹凸是些刮痕,由两道右倾的斜线还有两个头尾两联的圆圈组成。即使有人把整个案几翻过来,也只会以为是谁无意中造成的,但是陈恭认出了那两道只有间谍才能识别出来的“警示”斜线,而那两个圆圈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应该是“白帝”在酒肆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刻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也不可能与陈恭接触,于是就用这种方式向陈恭传达某种信息。

三人吃罢了酒,恰好塔楼上的司昏鼓“咚咚咚”响了三声,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鼓声是提醒所有居民都尽快回到自己家里去。三个人结了帐,各自拜别后朝三个方向走去。

陈恭的家距离牛记不算特别远,他想让入夜的冷风把自己的酒气吹散些,就一个人慢慢地踱着步回家。转了几个弯,他忽然看到前面那家街角卖羊杂碎汤的小店居然还开着门。

“这位官爷,来喝些杂碎汤暖暖身子吧。”

老板从门里探出头来吆喝一声。陈恭摆摆手,示意不要,正待要走,却猛然看到这家羊杂碎店前杆子上飘扬着一面脏兮兮的幌子;就着夕阳西下的最后一抹余晖,他可以看到幌子上有“羊汤“二字,而这两个字被嵌套进了两个首尾相联的黄色圆圈中。

陈恭如同被雷打过一般,这难道就是“白帝”临死前所要传达的讯息?难道说这家羊杂碎店就是“白帝”身后情报网中的一个环节?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走进了这家小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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