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蔚,”他还是冲破重重阻碍,朝我走过来,发凉的手指小心地替我查看额角眉骨那块凸起的红肿,“疼吗?”
我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感到甜蜜,还是悲伤。
明明我和他,都在努力地向彼此走去,可就是有这么多鸡零狗碎的破事,一点一点筑成了山,砌成了墙,让我们越来越迷失,看不见对方,也看不清自己。
但是有一点,我很清醒,我和钟帆妈妈,的的确确撕破了脸皮。
“道歉!”最后钟帆妈妈一把扯过我,把我推到李梓萌面前,“你必须向萌萌道歉,也向钟帆道歉!”
呵呵,萌萌,这辈子,我大概不会从钟帆妈妈口中,同时听到萌萌和蔚蔚这两个昵称吧。
我和李梓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向她道歉,绝不可能!
再说,她当时,也是那么肆无忌惮,不肯对我和我妈道歉的。
“李梓萌,算你狠,我服你。”我嘲讽地对她竖起大拇指,“但是你不先为你说的那些话,向我道歉,就别想我对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没你那么小气。”她哼哼着,眼圈都泛着红,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但是不让我感觉同情,只觉得恶心。
恶心,真恶心。
要不是班主任及时赶过来进了病房,我怕我会当场对着她歹毒的五官吐出来。
老班估计是已经听门外的付婷婷讲了大体经过,所以淡定许多,他扶着高度近视眼镜,咳了两声,缓解了气氛后,把我和我妈同钟帆他们隔开了。
“那个,钟帆妈妈,是这样的,这次事情的确是我没有管教好学生,但许蔚呢,在我班作为数学课代表,一直兢兢业业,在同学们中间风评也是不错的,这有可能是误会导致的意外……”
“误会?意外?”还没等我们老班和风细雨地调解完,钟帆妈妈就眉毛倒竖,“您凭什么这么轻描淡写,我儿子头顶缝了七针,七针,您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有多难受吗?”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不是,您先别伤心,那位付婷婷同学呢,也是我们班的,她是当时的目击证人,她说她在外面,听到里面发生了争吵,而且的确是李梓萌同学先人身攻击了,才激发的矛盾。”
“杨老师,我知道您是24班的班主任,可您也不能因为钟帆和李梓萌不是你班的学生,你就这么包庇袒护许蔚吧?”
“要不这么着吧,”老班也有些焦头烂额,他指着我叫我过去,“许蔚同学,不管如何,你打了人确实不对,你向他们诚恳道个歉。”
我也不想拂了老班的面子,可是实在装不出什么诚心悔过,只能面无表情地对着钟帆和他妈妈,深深鞠了一躬,重重地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尽管我能看出钟帆十万个不忍心,他不愿见到我低声下气,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先说错了话,那不是简单随便的一句话,而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小三的女儿也是小三”,可我自问,我自己清清白白,从来没有插足过别人的感情。因此,这腰弯下去,面朝地的那几秒钟,冰冷苍白的地砖是在对我说,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
至于李梓萌,我冷冷地睨着她,所有人都在等我说出那句道歉,我是说了,可我先用唇语告诉她,“你不配”,才出声说后面的“对不起”。
然后我一刻也不愿停留,闷着头快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让我难以呼吸的病房。
临走时,我听见老班在和他们交涉,说具体情况,等明天钟帆他们班主任有空,几个人一起到他办公室慢慢理清楚谁负责谁受罚。
太晚了,我出了住院部的大楼,站在那片空地上,才终于随心所欲地仰起头面对星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我妈在前台付清了我和钟帆的医药费,没用医保,钟帆妈妈不愿意提供钟帆的医保账号资料,但钱已经不是问题了,只要能让钟帆妈妈消气就行。
顾爸爸的车早就等在停车场门口了,见到我来了,他打开车灯,伸手想接我的书包,笑着说,“总算出来了,没事儿吧?”
“嗯。”
我没把书包给他,任由他自己尴尬地收回手,因为我不会忘,当初爸妈还没离婚时,他开车来接我妈,放在她腰上的手和落在她脸颊的吻。
如果不是他们做的这种事牵连到我,我应该会很开心快乐,和付婷婷卫雪婧一样,同爸妈“相爱相杀”或“打成一片”,而不是努力做到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