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甚至在他对我礼貌地点头时,都忘记了回应哪怕一个动作。
方舟搂过他的肩膀,端着那只硕大的杯子给他看:“你看这杯子,能把咱俩都装进去!不过这美女说了,可以泡面,好主意吧?”
方舟嘴里的“美女”指的是我。我觉得我应该说声谢谢。
可我依旧愣在那里,看着在我梦里出现了七年的人,再一次对着我点头微笑。
他成熟了,可依旧是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依旧是眉眼弯弯,让人看着看着,心底里就无意识地漫遍了暖意。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夹克,这时候正在往下摘黑色的长围巾,“我想她买这杯子是因为这个图案吧?”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不似七年前那样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稚嫩,沉了,稳了,带着让人安心的磁性。“何佳瑶这是在说你是个横行霸道的无赖。”
方舟这才看到了杯子上的图案,是两只手拉手的螃蟹,高举的蟹钳上夹着红彤彤的一颗心。
那人指了指那只螃蟹,“像你吗?”
“滚!你才无赖呢!”方舟的拳头追了过去。
他敏捷地闪开,跳到前台抓起电话,“喂?110吗?中关村这儿有一个谋杀亲夫的。”
方舟举起杯子要砸他,“你丫再说一遍?!”
他放下电话,把围巾摘下来握在手里,“是你自己跟他们说的啊,咱俩关系好得跟两口子似的。那你总不能让我一米八多的老爷们儿给你当媳妇儿吧?所以我委屈委屈给你当老公得了。”
“我捶死你!!”方舟追了过去。
“晖子”一边躲一边继续逗方舟:“不但是个横行霸道的无赖,还是个偷心的贼。”
方舟嗷嗷叫:“老子今儿不捶死你就跟你姓儿!”
他们大概是没有发觉我还在,所以如此肆无忌惮。这很正常,我从小就习惯了被人无视。
所以这个时候,我愣愣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人,觉得非常恍惚。我一定是认错了人。他们只是相似?或者,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火车上那个阳光般的男孩子,那么沉静安稳,怎么会这样调笑别人?
我很想走,可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方舟当然不可能把他捶死,只是揪住了他揉乱了他的头发,“得亏这儿没人,我告诉你晖子,回头你再敢说一次这话,我就……”
“晖子”扭脸看他,“怎么着?先奸后杀?”
“你他妈的……”方舟又给了他一巴掌。
“晖子”整理头发的功夫,一眼看到了躲在磨砂玻璃后面呆呆望着他俩的我,他立刻收起脸上所有的调笑,用胳膊肘捅方舟。方舟还在琢磨那个杯子上的图案,被他一捅,抬起了头顺着他努嘴的方向一看,吓了一跳,“哎哟,美女,你还在啊?”他抱着杯子走过来,“还有事儿?”
我机械地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那正好儿,我有事儿问你。”他举起杯子朝我晃了晃,“这玩意儿能退货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晖子”不轻不重地推了方舟一下,“你怎么逮着谁逗谁呀?”然后半转过身对我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就是爱开玩笑。”
我尴尬地笑,想说没关系,却开不了口。
这一刻我确定我没认错人。他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温暖,在那时候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刚才他跟方舟那一场嬉笑怒骂,也许我真的会走上前去,鼓起勇气问问他,你认识我吗?
可现在看来,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记得七年前火车上跟他一起等天亮看日出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