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薇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依稀只能看见那弧度俏丽的下颌曲线。
声音低低：“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是……安安静静的，你看着她的脸，看不出她遭遇的一切，当你想要伸手拉她一把的时候，她却已经站在了深渊。”
下节课开始之后，丁水薇才回来，赶在了季慧芳进来之前。季慧芳从隔壁班老师那里听说刚刚他们班很闹，铁青着一张脸来质问怎么回事。
作为班长的付思云率先被点到，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丁水薇，她握着笔低头写字，背挺得很直。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刘仙郁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谁都不想在老师面前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唯一不知情的是晚来的陆虎，下课了来问刘仙郁怎么回事，好端端招了她一顿白眼。他莫名其妙，绕了一圈来到范由旗桌边，拖来一把椅子倒骑着看他做题，手懒懒地撑着腮，斜着眼，语气幽怨：“死鬼，又不理人家了，你就跟数学那个小贱人在外面过吧……”
范由旗写完最后一步，往答案上面画了个圈，丢了笔，椅子往后一摇靠在墙上：“有事？”
“刘大哥中邪了？火气这么大？”
“女孩子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陆虎很受不了他这幅德行：“我去，说这种话脸皮真的好厚，合着反正跟丁妹妹没关系是吧。”
“是啊，”范由旗气定神闲地笑，上下八颗白牙齿，“就是这么无耻。”
傍晚放课，学生鱼贯出教室，结伴回家。
篮球场上七八个男生在打球，一多半的女生围在场边，看着各自男友的校服和手机。忽然有谁叫了一声，一只篮球从人堆里飞出来，落地后又滚了一小段路，停在场外一个女生的脚边。
有人隔了老远在叫：“喂，同学，麻烦把球踢过来。”
女生侧脸看去，逆着光线，面孔白皙。
等看清后，那边立刻没了声音。
放学后水薇主动约许金凤一起回家，许金凤情绪低落，从教室出来都闷声不响，丁水薇也不是特别会聊天的性格，两个女生沿着林荫路默默往前，一路看着斜阳，时不时有骑自行车的学生加速骑过，车铃嘹亮。
水薇低头看了眼停在脚边的篮球，那篮球又圆又滚，傻乎乎地横在那儿，专候着别人来欺负它。
她熟练地踩住，转头问了从教室出来的第一句话：“金凤，你会踢足球吗？”
许金凤看了看她，眸光温驯，摇了摇头。
她不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可以这么做。
“很容易的，像这样，脚弓传球，外脚背劲射，亚洲人的跟腱窄小，能集中发力，所以射门很有优势，”水薇语气随意地像在科普足球知识，给许金凤演示了几个常规动作之后，她一脚抽射，将球踢飞，但见长虹贯日处，一粒篮球远远飞向学校围墙外，那里是一片人工密林，有恶犬镇守，闲人免进。
球飞得不可再见时，她双手握拳蹲在地上，像个小男孩一样yeah了一声。
男生匪夷所思，纵身大吼，半个操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你疯了吗？”
目光所及处，早不见了那名少女影踪，她牵着许金凤的手一路狂奔，奔到校外才停下，两颊跑得又红又润，倚着公交站牌大口喘气，双手撑着膝，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许金凤难得也笑着，眼睛弯弯，看人的时候带着点温润水汽，胸口一起一伏，也在剧烈喘息。
“像这样。”水薇看着她，认真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这么踢他。”
你知道什么孩子最容易被欺负吗？
不是家境不好，不是成绩不好，也不是长得不好。
而是那些经过数次霸凌，却从不反抗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