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楼毓带兵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曹山县境内。叶岐主帅努尔扎木和亲信部队在混乱中潜逃,不知所终。
努尔扎木是楼毓心上的一根刺,不拔不痛快,倘若不借这次机会斩草除根,日后不知还会生出多少变故。她将诸事交给周玄谦处理,一跃上马,率三百精兵追击。
周玄谦却不赞同。
战马一声长嘶,楼毓勒紧了缰绳,眼中熠熠,映着今夜明亮的月光,溢满了势在必得的豪情和战争胜利后的喜悦。
“先生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
周玄谦还要再说什么,她已经离去,空余嘚嘚的马蹄声,背影隐在灰茫茫的夜色里。
周玄谦压下心底那一丝道不清的沉郁,手持她扔过来的令牌去处理后续的事。半空中的虫阵已经散去,百姓在欢呼雀跃,曹山县境内一片废墟却四处洋溢着喜悦。大概是这一仗赢得太过顺利,才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周玄谦把众叶岐降兵安排妥当后,夜已经彻底黑了。两个时辰过去,楼毓那边毫无消息,连个回来报信的人也没有。
从营帐中出来,周玄谦去了不远处的酒家。撩开布帘子往厨房去,灶台边上有个正在炒菜的汉子,隔着几缕白烟看见是他,似乎吓了一跳,手中的铁铲抖了一下,十分惊讶道:“主上,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玄谦道:“来找你喝酒。”
刑沉温那颗提起的心又放下,赶紧把手上的菜炒完出锅,打开厨房边的一道暗门,躬身请周玄谦进去。门又无声关上,把呛人的烟火味儿一并关在了外面。
暗门后面是一间隐蔽的石室,里面摆放着简陋的桌与椅。刑沉温点燃两根蜡烛,微光幽幽,他取了一壶酒出来,给周玄谦满上。
周玄谦持杯闻了闻,皱着眉,十分嫌弃的样子:“又是药酒,我不要这个酒。”
刑沉温憨憨地笑了笑:“这是书呆子特地为您酿的,您身体不好,只能喝这个,别的就没有了。”
周玄谦把玩着杯盏,道:“同一种酒,喝了十二年,能不腻吗?”
他说的是实情,可刑沉温也无可奈何,还有些心酸,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是看着周玄谦长大的几人之一,是下属,是挚友,更是周玄谦的左膀右臂,始终跟随在周玄谦左右。刑沉温道:“如今曹山县已经收复,一切如您所料,主上还有什么事放不下?”
周玄谦正在思索楼毓的事,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神思恍然,忍不住问刑沉温:“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刑沉温道:“您今天晚上看上去确实不太对劲。”
周玄谦脱口而出:“楼毓还没有回来。”
他说完,两人都怔了怔,诧异于这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关怀。周玄谦一时心绪微妙,面前的药酒醇香扑鼻,饮尽了,口中还有淡淡的苦涩。
“老刑,你可动过心?”他问。
刑沉温把一辈子的时光都花在习武和做菜这两样事上,还真不懂风花雪月,他苦恼地摸了摸头:“要是有书呆子在就好了,他们文人最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主上,您……您对楼相……”刑沉温憋红了脸,他肤色黝黑,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您……你们……”
“我们——”影影绰绰的烛光笼在周玄谦修长的指节上,这样普通的一张脸,却配了那样一双玉骨般铸成的手,他的声音又低又缓,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我和她,也算是拜过了堂的。”
大老粗刑沉温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笑意,又听周玄谦问:“明明是个姑娘家,却非要戴着个面具,还要上战场杀敌,她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刑沉温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有些不可控制。当一个男人开始怜惜一个女人时,就有了喜欢的苗头,再往后发展,很有可能会爱上,从而产生一系列的爱恨纠葛,这话是书呆子说的,应该不会错。
主上对楼毓,好像有了那种苗头。
刑沉温不免担心起来:“主上,拿到解药是关键,那才是生死大事,其他的,您还有时间慢慢想。”
周玄谦静了静:“你说得对。”
京都幕良。楼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