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铁块块是个啥。”陈翠莲一下子没认出来,左摸摸右看看,稀罕的不得了。
“贺耀东拿来的皮带扣。”刚顺子把东西递到她手里就跑了,季惟这儿正愁咋还回去,见她好奇,随手从针线笸箩里抽出自己编的那条皮带,鼓捣了两下装了个针扣上去,“那天在县城捡了块碎皮子,我就拿着编了根皮带,正好给爹使。”
老长一条皮带,油光水滑,比郭有田每天勒胸口上显摆的还要有派头!
陈翠莲美得快合不拢嘴,“我得赶紧拿去让你爹试试!”
现在她总算是能明白为啥老天爷要让她生个蠢儿子了,原来脑瓜子全长闺女这儿了!
就好比卖羊绒大衣那事,也就是她担心才反对,私心里她反倒觉得闺女能耐,谁家姑娘这个年纪不是只知道穿红戴绿,成天的琢磨这个头绳那个擦脸油,也就她的小麦才有那魄力!
郭老二家那闺女靠着一双巧手给她爹做了条皮带,可把同个生产队的社员们给眼馋坏了!
别的也就算了,这可是皮带啊!
往腰上一扎,那家伙威风的,不穿裤子都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地里刨食的也不例外!
小伙子想弄一条给自己,小媳妇想要一条给家里那口子,接连几天,季惟光让人堵着打听皮带的事儿了,这种好事少了谁也不能少了郭淑芬,上工路上拉着季惟的手一个劲的侄女长侄女短。
“老姑你要皮带咋不跟我说,我家有好几张工业券,我给你拿去!”路过郭有田家院外时,门里好端端跑出来一姑娘,上去就把郭淑芬往里拽,还不忘给季惟一白眼,“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条皮带,瞎得瑟个啥!”
就冲她这声“老姑”,也不难猜到这人是谁。
郭家兄弟俩加起来也就俩闺女,一个是郭小麦,另一个就是她堂姐郭丽娟。
郭有田和李带娣两口子连生仨儿子就得这么一个闺女,宝贝得不行,平时啥活都不舍得让她干,每天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得跟旧社会的千金小姐似的。
大红棉衣、绿色灯芯绒长裤,脖子上还缠了条红纱巾,就是搁城里也够前卫,生得也秀丽健美,随她爹,就是这性格吧,跟她娘一样讨人厌!
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季惟好笑的拢着袖筒子看戏,郭淑芬惯会麦秆吹火,“光有工业券有啥用,还不是得自己掏钱!”
郭丽娟面露嫌弃,“老姑,一根皮带才几个钱,我给你就是了!”
要不是听见郭小麦又在这儿臭显摆,她才懒得在路上跟这帮穷亲戚拉扯,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副穷酸相!
“娟儿你说你咋想的,给你老姑买皮带,咱家的钱大风刮来的?那工业券可是你爹弄回来攒手表的!”乡下地方消息从来传得快,李带娣刚到荒地就听说这事,急忙又往回跑!
郭丽娟不耐烦的瞪她,“你懂个啥,我还能让个穷丫头给比下去不成!”
从小她就讨厌郭小麦,只要有她在,大人们永远夸的都是她,好不容易丢了吧,还死皮赖脸的非要回来,也不知道回来干啥!
李带娣心里又何尝舒服,就因为这个郭小麦,害她家大壮白白挨顿揍还没地儿伸冤!
那死丫头看着软软乎乎跟个包子似的插上尾巴比猴儿都精,常新华帮她,连贺耀东那浑小子也帮她,本来她还打算等郭满仓两口子俩腿一伸,就把那旧院子拿回来翻新翻新搬过去住,现在看来也没戏了!
气归气,自家闺女她还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的,“你说你跟她有啥好较劲的,别说她,你的那些堂兄妹哪个不是一辈子的泥腿子命,你跟他们可不一样,你以后是要嫁到县城吃商品粮的……”
“得了,说那么多干啥,你就是舍不得钱!”郭丽娟哪还听得进去,捂着耳朵往炕上一躺,不搭理她。
“你还真别不乐意听,就你那老姑,有奶便是娘懂不,你真以为她拿了你的钱和票证就能不搭理郭小麦了?”李带娣也不气,继续给她讲道理。
这事还真让李带娣给说中了。
郭淑芬这头拿了钱票,那头就奔着季惟去了。